这几日正逢皇家祭祀,礼部事多的出奇,温许每日都很晚才归家。
谢茹苓帮他搓着脚,突然提了一句:“三姑娘今日回到了府里。”
“谁?”
“四弟的女儿环儿。”谢茹苓拿着帕子给他擦脚。
啪的一声,刚擦干的脚踏进了水里,溅了谢茹苓一脸洗脚水。
“你干什么?”谢茹苓扔下帕子,丫鬟立刻给她递上干净的擦脸。
短暂的惊讶后,温许回过神,喃喃自语:“回来好,回来好,反正终究是要回来的。”
这么多年整个温家只当没这个孩子,没想到还是回来了。
“你做什么这么吃惊,我不是早跟你提过。”谢茹苓埋怨了一句。随即想起那时候温许昏昏欲睡,怕是没听见。
“老夫快七十大寿,再加上那丫头也及笄了。不知是谁多嘴这么一句,老夫人就派人去苏州把人接回来了。”
谢茹苓暗恨那个多嘴多舌的人,死丫头就该留在苏州一辈子不回来才好。到时候直接让她的嫔儿嫁到向府,毕竟谁知道当年跟向家订婚的是温家哪个姑娘。
谢茹苓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刻薄,温许皱眉看着她:“既然回来了,你便好好待着她,温家确实对不住这孩子。”
“我哪里敢怠慢。不说你,就是老夫人也不会愿意。你都不知道老夫人有多喜欢三姑娘,连咱们嫔儿都落了下乘。”
谢茹苓愁眉苦脸:“老夫人这么疼她,不知道会不会答应让嫔儿嫁到向家。”
当年的婚约是向温两家的当家人,也就是她公公定下的。只因四弟温嘉仕途光明,便定下了他的女儿环儿。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定下婚约的人早就故去。外面的人也根本不记得背着婚约是温家哪个姑娘,换成嫔儿难道不好吗。
这是温许第一次听她说起这件事,心里震惊无比。
“你这是什么话?”温许怒不可遏,他指着谢茹苓:“婚约是环儿的,咱们不能因为她无父无母就欺负人。”
温许对这个侄女的感情很复杂,却并不意味着他会纵容妻子干这样的事。
别的可以商量,这件事谢茹苓绝对不会退让:“你这个榆木脑袋也不想想,你可是在向尚书手下当差。若是嫔儿嫁给了他的儿子,仕途上不就可以往上走一步。”
“还有咱们的儿子景崇,若是能有这个助力,往后就不愁了。”
温许一愣,脱口而出:“那环儿怎么办?”
这话一出口,谢茹苓便知道他动摇了。嫁给他这么多年,她自诩很了解温许。这人别的不关心,却十分看中自己的乌纱帽。
她倒了杯茶,双手奉给他,嗔笑道:“她既是你的侄女,便也是我的,我又怎么会亏待她。你放心,我一定会帮她寻个好人家。”
温许哪有心思饮茶。他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心浮气躁。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不成不成,向家人又不是傻子。咱们随便换人,人家能愿意?”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向夫人见过咱们嫔儿一次,很是满意。”谢茹苓胸有成竹,她可是和向夫人通过气的。
当然,她还有事情瞒着温许。比如向任秋也早就见过嫔儿,两人互写情诗什么的。
都说高娶低嫁。如果有选择的话,向夫人根本不想和温家结亲。但婚约是她公公定下来的,那时候向家还不如温家,若是悔婚一定会被人说三道四。
既然一定要结亲,那么肯定要待价而沽。虽说都是温家的姑娘,礼部士郎的女儿哪里是无父无母的温环儿比得上的。
对权利的欲望像野草一样疯长,缠覆住温许蠢蠢欲动的心。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向金光闪闪的仕途妥协了。
甚至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对不住四房的事十几年前他做过,十几年后再做一次又何妨。如果不是那件事,也许四弟……罢了罢了,大不了百年之后在地底下向温嘉磕头赔罪。
不过他嘱咐谢茹苓:“既然打定主意这么办,咱们就要好好补偿环儿。”
“老爷想明白就好。要我说就算温环儿嫁到向家,八成也过不好日子。不能给向家带来助力的媳妇,谁能重视?”
谢茹苓撇嘴,她的女儿值得最好的。至于温环儿,她配吗?
温许叹了口气:“那倒也是。”
最后一席话终于把他说服的彻彻底底。
*
第二日
温环儿坐在妆奁前,对着黄铜镜接受绿叶的精心打扮。
“这个,戴上这个,这个好看。”绿叶拿起那只年琪玥珠钗簪,轻轻戴在了温环儿的发髻上。
“都戴了三只了,不能再多了。”温环儿果断阻止了绿叶继续发挥的心思。
绿叶皱着眉:“那可是大学士府,咱们可不能失了面子。”
“谁不知温环儿无父无母,在外祖家住到十六岁才被接回来。咱们里子薄,靠这些身外之物是撑不起来的。”
温环儿倒不是妄自菲薄,只因事实如此罢了。她在温府水深火热,又何必让府里人,尤其是那个管家的大夫人得了个善待她的美名。
老夫人为什么巴巴送这些东西过来,也不过是为了让温家面子上好看。
十六年不搭不理,这会儿还想要面子,怕是要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