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流逝,太阳也逐渐偃旗息鼓,残余的日光即不晃眼也不恼人,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无论是可见的物品或是抽象的时间在这一刻都仿佛被无限拉长。这光辉一点一点的伸展,终于越过巫婆的尖顶帽搭在破败仓库的窗沿上。
窗子很脏,仓库内也很脏。温和的日光宽容地照耀进来,伴随着男人低沉的说话声,照亮空中飞絮的同时将玻璃上的污垢尽数投射在水泥地上。
正打着电话的男人当然也不会被光华忽略。
戴着墨镜的男人大概有些别国的血统,金色的短发较为暗淡但在阳光的映照下依旧熠熠生辉。他五官立体身高在一米八以上,穿着淡灰色的成套西装,普通的蓝色衬衫却搭配了一条异常不羁的黄底斑点领带,凑近了还能闻到类似柑桔类清香的古龙水味。
由于刚才交手时对方所谓的“暗号”过于真实且贴切,最主要的是七海建人不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咒灵独有的纯粹的恶意,男人姑且同意暂时停战并打电话向五条悟求证。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他就察觉到对面是外放的状态,在短暂的信息交流后七海建人更是连张嘴都欠奉,草草确认虎杖悠仁的身份后他不顾电话对面持续不断叭叭叭的五条悟果断按下了挂断键。
七海建人捏了捏鼻梁向一旁的虎杖悠仁稍稍解释了一下现在的大概状况。
“啊?”虎杖悠仁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悟被列成嫌疑人了?”他将信将疑地重复了一遍得到对面肯定的回复后不免有些无语凝噎。
“好像是有人举报当时那桌不止两个人,说是声音不对什么的……”
“啊……”虎杖悠仁恍然大悟。“那个,大概是我的错……”他双手合十像碎碎念一般小声解释:“实在是对不起!我没想到正好会有人听到我说话,不过发生命案这种事情谁也想不到所以请不要过分责怪我……”
不想过度纠结于已发生事件的七海建人打断道:“既然有那位做担保那我姑且给予你最低程度的信任。”
“那么首先……”
“我知道!”虎杖悠仁仿佛等了很久一般举手抢答道:“首先是自我介绍对吧!”
虎杖悠仁跳到摞起的纸箱顶部,他先是感受了一下两人现状下的高度差,好似不太满意一般又踢开了一个矮箱。
七海建人看着对面巴掌大的咒灵在确定视线比自己要矮上十厘米左右后自鸣得意地点点头,面上不显,心中却记下疑点。
“初次见面,我是虎杖悠仁。”对面的咒灵双手贴紧了并不存在的裤线向他微微鞠躬,即使一时未得回应也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初次见面,”金发男人回礼道:“我的名字是七海建人。”
“七海海(娜娜明)!”
“……”
七海建人感觉自己仿佛在和五条悟对话,在内心慨叹不愧是那个人中意的人选后梳着三七分的金发男人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七海健人无视了哔咔哔咔地眨着眼睛试图让自己承认这个称呼的虎杖悠仁,尝试把话题引到正事上。
“根据辅助监督调查的资料,这次的一级咒灵可能是来源于两年前……”
2016年的七月,神奈川发生了一起恶性伤人事件。某残障人士收容机构的员工在被开除后,于7月某日凌晨,潜入设施内部,导致19人死亡,26人轻重伤。
当年案发的收容机构硬件设施非常优秀,面向的是在身体或精神上拥有缺陷的没有劳动能力的人群。凶手被捕后声称,如今较为平缓的经济发展趋势就是因为有这部分人浪费社会资源,如果这群人消失就能改善如今社会的疲态……
胡言乱语、狗屁不通,但是在网络上认为他言之有理的数不胜数,甚至数月后还出现过模仿犯。
虎杖悠仁无意中发现的日记本便来自那位模仿犯的受害者。
日记的主人并不是虎杖想象中的小孩子,而是二十岁以上的成年人,本子上记载了他和母亲在他成人礼后一起制作特质珍珠芝士爆浆鲷鱼烧的场景。
虎杖悠仁沉默地听着这一切,牙咬得死紧,两腮的肌肉一起一伏,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臂用力到发颤的地步。
七海建人并没有忽略虎杖的感情波动,此时虎杖双眉正紧紧拧在一起,连额头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辨。本就略大的双眼如今被用力睁大的几乎要裂开,黄钻般无机质的眼睛和其中虽极力克制但仍有流露的可化为实质的愤怒和几乎刺痛皮肤的杀气不禁让他想起了五条悟。
他仔细分辨了一下对方的表情,在意识到自己确实能从虎杖身上感到类似伤心哀痛的情绪后紧蹙着的眉头舒展上扬。
一个会真心实意地为他人的不幸感到愤怒和哀伤的诅咒。七海建人在心底重复道。一个、拥有同理心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