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办得很低调,在S市郊外的一座庄园里举行,只宴请了一些亲朋好友,加起来不到十桌。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很精致,大到场地的搭建,小到手捧花,全是蒋竞年亲手操办的。
这是他能给沈蕴最好的婚礼。
在如梦如幻的庄园里,在所有亲朋好友的祝福下,蒋竞年牵起沈蕴的手。他们为彼此戴上象征爱情的戒指,许下最庄重的承诺,在欢呼声中深深亲吻。
所有人都看到新郎和新娘灿烂的笑容,没人注意到新郎泛着红血丝的眼角。
只有新娘看到了。
身如浮萍漂泊十数载,因为眼前的姑娘,他终于有了一个家。
沈蕴看穿他的心思,覆在他耳边,用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贫穷富贵、健康疾苦,哪怕是争吵,都打不散的一家人。
蒋竞年握着她的手,微微用了力,说:“好。”
酒席在晚上,蒋竞年牵着沈蕴一桌一桌敬过去。轮到傅孟易那桌,傅孟易单独敬了他们两杯。
一杯敬沈蕴,郑重其事的跟她道歉。在旁人的一头雾水中,沈蕴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说:“以后再提这事儿,蕴姐跟你翻脸。”
傅孟易笑着应了,说:“好。”
一杯敬蒋竞年,他说:“对我们蕴姐好点,不然——”
不然后面的话,没说下去。
蒋竞年微微挑了下眉角,迎着傅孟易的目光,说:“不会给你机会的。”
话音落,两人皆笑了。
婚礼后,因为新项目接近尾声,蒋竞年不得空,两人并没有去度蜜月,沈蕴索性也没请婚假,打算留着以后再用。
七月末,俞快生产,生了个大胖小子,沈蕴和蒋竞年特地开车过去探望。
回去的路上,沈蕴翻着相册里的小婴儿照片,感叹生命的神奇。
蒋竞年开着车,静静听她滔滔不绝的说着。末了,才捏了下她的手心,半开玩笑说:“别羡慕,回去我们马上也生一个,以我们的基因,肯定比他们家的可爱。”
沈蕴笑死了,嗔骂道:“就你自恋。”
说到生孩子这个话题,沈蕴倒是想起自从关岛回来后,他们便再没有使用措施了。前前后后算起来也有好几个月了,但是肚子一直没有反应。
这会儿蒋竞年提起,沈蕴不免有些忐忑,说:“你说我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蒋竞年皱起眉头,紧张地问:“身体不舒服?”
“身体没有不舒服,”沈蕴解释:“就是俞快跟我说,他们只一次没用措施就怀上了。我想着我们这都好几个月了,都没什么反应,是不是该去医院检查一下。”
蒋竞年松了口气,忽然觉着这话听着不太舒服,挑着眼尾似笑非笑道:“你这是在质疑我能力?”
沈蕴哭笑不得:“你想哪里去了。不过专家都说了,现在的年轻人压力大,特别容易患上不孕不育症。”
“这都是什么不靠谱的专家。”蒋竞年嗤之以鼻:“在生孩子这件事上,你就放宽心吧。”
沈蕴还想说什么,听到蒋竞年笑着说:“老婆,我会努力的。”
怀疑蒋竞年在耍流氓,但沈蕴没有证据。
-
医院虽然没有去,但是沈蕴开始认认真真的备起孕来。
她下了个备孕APP,定期记录自己的生理期,还在网上买了好几盒排卵试纸,每天晚上都会测一下。
面对沈蕴的这波操作,蒋竞年苦不堪言。
连亲热都得按照APP上的日期进行,气的蒋竞年都想黑了这款软件。
这么过了两个月,沈蕴依然没有怀上。
在姨妈又一次准时报道时,沈蕴是真急了,非要拉着蒋竞年去医院检查。
可这检查还没来得及做,倒是发生了另一件事,不得不让备孕的事往后延。
蒋竞年住院了。
公司体检的时候,胃里查出来一个小肿物,良性恶性尚且待定。
原先蒋竞年打算先瞒着,等做完进一步检查后再告诉沈蕴,免得她担惊受怕。
可谁知,转头就被方回那个大嘴巴抖露出来。
蒋竞年气得想打他,方回委委屈屈的说:“你也没跟我说不能讲啊。”
不知道方回是怎么跟沈蕴说的,等沈蕴赶到医院时,蒋竞年看到她整张脸都吓白了,连说出来的话都带着颤音:“怎么回事?”
蒋竞年恶狠狠地瞪了眼一旁的方回,等将目光落到沈蕴脸上时,柔了几分。
与沈蕴焦急的声音截然相反,蒋竞年云淡风轻道:“你别听方回吓唬你,就是体检做胃镜的时候查出一个小肿物,不大,医生说大概率是良性的。具体情况还得做超声胃镜,再进一步确认。”
沈蕴接过蒋竞年手里的报告单,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都是些专业术语,她看不大懂,只知道下面写着进一步检查几个字。
沈蕴快急哭了,声音染上几分哭腔:“大概率是多少?99%吗?检查什么时候做?结果多久才能出来?”
瞧着沈蕴的模样,蒋竞年是真的想把方回打一顿了!
但是他还得先安抚眼前这个已经六神无主的妻子:“已经约好专家号,下周二检查。”
下周二,那就是还要等一礼拜。
沈蕴等不及,说:“能不能让他们早点给你做?”
蒋竞年笑了:“别人也都排着号呢,我们插队的话多不道德。”
沈蕴说:“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蒋竞年的笑容更大了:“难不成你想我在这里哭吗?”
他试图安抚沈蕴,抬手将她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声音轻柔而坚定,对她说:“相信我,肯定没事。”
提心吊胆地过完一周。周二,沈蕴陪蒋竞年去做超声胃镜。
蒋竞年的号是上午最后一个,将近十二点才轮到他。
签完到,喝完药水,蒋竞年进去后,沈蕴静静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等。
时间像是被施了魔法,每一秒、每一分都变得格外漫长。
三十分钟后,蒋竞年捏着报告单出来,沈蕴立马冲过去,问:“结果怎么样?”
蒋竞年苦笑着,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心里“咯噔”一下,沈蕴沉着脸说:“你别卖关子。”
蒋竞年说:“医生说我胃里这东西,极大可能是异位胰腺,但是想确认性质还是得动手术。”
“是微创手术。”蒋竞年补充了一句。
“异位胰腺是什么?”沈蕴第一次听说这玩意儿。
蒋竞年给她科普:“良性肿物,先天自带的。”
“那医生怎么建议?”
“如果心理压力大,建议做微创手术切除。”
沈蕴沉默下来,片刻后,抬眸看他:“我们做手术吧。”
她的眼底有淡淡的青色,是因为夜夜睡得不好安稳导致的。
蒋竞年垂眸看她,点头应下:“好。”
手术排在半个月后,杨爱芳无意中得知此事,不顾沈蕴的反对,坐动车赶来了S市。
做手术那天,天气不大好,外头云层乌压压的一片,不由地让沈蕴想起两年前的那晚。她坐在一片漆黑的客厅里,听到陈望跟她说蒋竞年出事了。
至今,她都会因为这个噩梦而半夜惊醒。
蒋竞年穿着一身病服,被麻醉师推进手术室的前一刻,还在笑着安慰她,跟她没事,不用担心。沈蕴扯着嘴角笑了下,天知道这个笑容是不是比哭还要丑。
她握了下蒋竞年手,说:“我等你。”
没过多久,外头果不其然落起雨。
沈蕴和杨爱芳坐在手术室外,四周很静,只有雨滴拍打着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沈蕴望着窗外的连绵细雨,在想,如果手术结果不理想,该怎么办?
他还那么年轻正是大展宏图的好时候,他们错过了那么多时间如今才刚刚结婚。
她甚至想,她都还没为蒋竞年生孩子呢,属于他们的孩子——
思绪很乱,连带着心脏都扑通扑通的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