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夫人自不是没有心思算计的人,避而不答自家姐妹的话,而是催着薛蟠往贾珍处拜见,并一再嘱咐依托要贾珍引见,去与贾政见礼,凡事说话不要莽撞等等。
王夫人见时机不对,知薛夫人对她有了些许成见,便不再提及她的心肝肉与薛宝钗之事,引薛家母女来到她的住处。
三人对坐闲话,王夫人片刻不停地说宝玉如何聪敏,从衔玉而生到如今学识,更甚至是一些家常琐事,话里话外无一不显示荣国府的鲜花似锦之势,和贾宝玉的贵气不凡。
薛宝钗听得昏昏欲睡,心里思忖着前尘旧事。
前世她听得可是入了神,任她心思缜密,也不没有去怀疑自己的亲姨母,别说是她,就连她的母亲薛夫人也是受了王夫人一再的鼓吹被蛊惑。
那时的薛家又没落到那份田地,对于她们来说,贾府就是她们薛家的救命稻草。
为了在贾府立足,她可是花费了不少功夫将许多人的品性了解透彻,从贾母到下面的丫环,无一不夸赞她宝姑娘温柔端方识大体。
若是不知贾宝玉是何等男子,那也白瞎了她与他夫妻一场。
薛宝钗浑浑噩噩地也不知王夫人讲到了何处,直到贾政派人来传话,说是薛夫人已有了春秋,薛蟠年轻不知世务,在外面恐惹了是非,让薛家母子住至梨香院。
薛宝钗闻言,立刻清醒了几分说:“兄长已经开始打理家里的生意,不似往日混闹,若那些掌柜管事来汇报事情,恐扰了府里的人……”
王夫人还未及留,贾母也央人传了话让她们住下,薛宝钗有些愣怔,今时与前尘不同,如今她们还有重孝,断没有住在亲戚家的道理。
贾政这番与前世一般作态,又是何缘故?
这是要强留她们在贾府?
还是命运不可逆?
薛夫人听闻这梨香院乃荣公晚年静养之所,有十余间房舍,环境清幽,庭院雅致,前庭后舍俱全,心里虽然也有些疑惑,但还是感动居多,显然没有想到贾府正对她们孤儿寡母如此看重。
所以,薛夫人自是推辞不过,忙与王夫人私语,言明梨香院一应用度由薛家供给。
王夫人推辞了一番,便安然接受。
薛宝钗绞着帕子,知事已至此,她人言微轻,定做不了薛夫人的主,有些话又不能当着王夫人的面言说。
贾政那边留薛蟠用饭,说是来了贾氏族人。
薛宝钗心里一紧,暗道不好。
她猜测怕是贾雨付入了京,来向贾政求情了。
贾雨村果然是世故圆滑之辈,而且还舍得了脸皮,刚求贾政谋了个官职没多久,这犯了错又涎脸来求,能屈能伸,怪不得上一世能官运亨通。
果不出她所料,待她们入住了梨香院,天色将暮时,薛蟠也将别院的东西搬了来。
薛宝钗将自家兄长拉到一边,细细地问了今日白天发生的事。
薛蟠方正的脸上压抑着怒意:“妹妹,你是不知那贾雨村在姨父面前俯低作小,颠倒黑白,当真是可恶!”
薛宝钗秀眉微蹙言道:“他为人奸滑,能有这番作态也不奇怪,虽有百里于安在其中周旋,这次想要一次将他置于死地断断不能为之。贾府身为八王三公中的一员,其中关系盘根错结,若是贾雨村如今当真抱上了荣国府这棵大树,我们轻举妄动,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薛蟠听了薛宝钗的话,惊奇道:“妹妹与百里兄弟的话竟是一句不差。百里兄弟让我捎话给你,说此乃天意人为,关键在秦。”
“天意人为?难道——”薛宝钗思忖低语,“关键在秦,秦氏?”
她的眼睛里闪过光亮,嘴角微扬道:“我知道了。只要将第一人救了,万事皆成。”
薛蟠急得挠了挠后脑勺说:“不懂你们在打什么哑谜。不过,百里兄弟说我可不住这梨香院,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我与贾府的那么宗亲子弟混玩去了。”
薛宝钗收了脸上的笑意,一脸严肃地说道:“这是理由,哥哥你万万不能真与他们混闹,妹妹和母亲还要依靠你,不能自毁前程。”
“我省得,妹妹你放心。有守业在,他可厉害着呢。”薛蟠听她训教,也不恼,倒是一再保证安她的心。
待薛蟠走后,薛宝钗的泪不由流了下来,薛蟠前世可不会如此宽她的心,她杏眼泪光盈盈,目光坚定,改变一切命运的心也坚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