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未亮,万籁俱静,景侓捧着沉香木盒行色匆匆奔至书房,屋子里不闻任何响动,银烛未灭,锃亮的烛台上凝着厚厚的烛油,显然是燃了一夜。
书案后景行放下手中的毛笔,揉了揉眉心?,清冷的眸中略带倦意,微哑着嗓音唤了一声“侓叔”。
“公子啊,您又一夜未睡?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吃得消?”沟壑深深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景侓将手中的盒子放置一边,取出里面的暖汤送到他手上。
早前征得楚司衡夫妇同意后,景楼并忘忧谷已经安排人手紧锣密鼓的筹备,十日前出关之后,景行更是事无巨细的过问兼亲自着手,日日忙至深夜,可谓十分用心了。
“无妨,这?些时日楼中事务堆积甚多,尽早处置了我也好放心离开。”滋补的汤水下?肚,他?的面色好看了些许,玉盏落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侓叔,冷麒带着聘礼今日即到,安安随着他?一并过来了,你?去接应他?们。”
“小姐?小姐她真的......真的,小姐?”无法?言喻的激动让这?位大管事失了素日的冷静,语无伦次之下?浑浊的眼泪夺眶而出。
景侓是景楼的大管事,是先楼主景翎生?前最信任的心?腹之一,他?这?一生?,无儿无女,早已将景行兄妹视为自己的家人和责任。当年那场祸事初发,景翎夫妇将景安托付于他往忘忧谷,怎料还未出锦城,景安便被人劫走,他?九死一生?才侥幸捡回一条性命......这?些年来,自责愧疚让他日日夜夜不得安宁,寻找景安已经成?为他的执念。
“太好了,日后九泉之下?,老奴总算有颜面去见楼主。”抬起衣袖拭去脸上的泪,景侓收拾了食盒,“公子,我这?就接小姐去。”
说着脚步生风,忙不迭地往外面走去,佝偻的背影透着无限欢欣。
玉面上露出一点笑意,景行无声嘘了口气,安安已经恢复记忆,何止侓叔,他?也去了一块心?病,血脉至亲,他?的妹妹......收回思绪,继续处理起楼中事务来。
这?一忙就忘了时辰,批完最后一本折子,景行看了眼漏刻,心?中微澜,正要起身,伴随着轻轻的敲门声,蝉衣的声音在外响起。
“景公子,我家小姐着我来给您送午膳。”
掌风一扬,沉重的木门开启,蝉衣应声而入,躬身行礼之后,便低眉敛目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摆在八仙桌上,随后背书般将楚怀瑜的话一一道出,“小姐说人是铁,饭是钢,请公子务必要爱惜身体,先用午膳,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鱼儿现在何处?可用了饭?”
“小姐用过饭后去了慕溪馆,正在同昭少爷逗乐。”
去岁云溪生下?一子,取名楚斐昭,生?的雪玉团子一般,可爱极了,现今九个月大,正是招人喜欢的时候,楚怀瑜有事没事就喜欢往慕溪馆跑,逗弄弟弟。
想到那一大一小两只团子,凤目中一片温软,“知道了,退下?。”
小心翼翼的退出去,蝉衣深出一口气,拎起裙角,大步往慕溪馆飞奔而?去。
贼老天,为何这?次猜拳又是她输!呜呜呜...蝉衣她再也不要来送饭,景公子真是好可怕。
天朗气清,花香浮动。慕溪馆院里的八角亭里,楚怀瑜躺在吊床上,怀中趴着只穿一身火红色肚兜的奶娃娃,此时这娃娃打?着小小的呼噜,睡的口水横流。
鼻息间是好闻的奶香味儿,摇摇晃晃中,楚怀瑜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眼皮越来越沉,终是抵不住浓浓的困意,脑袋一歪,陷入沉睡中。
“咱的傻丫头哎,就这么睡着了。”屋子里,楚司衡斜倚在窗边的美人榻上,手中捧着一卷医书,目光一转,正好看到自家的傻姑娘抱着小儿子睡得香甜,轻笑一声,他?放了书卷正要上前,冷不防被云溪拽住衣袖。
云溪摇了摇头,水润的杏眸满是笑意,下?颌点了点,示意他往窗外看。
绿意葳蕤,青衣白衫的俊美青年一路分花拂柳,渐渐走到亭子里,清寒目光落在睡着了的少女身上,瞬间柔了下?来,靠近她的脚步声渐渐小了,到了最后不漏丝毫声音。
胖娃娃光着屁股,只穿了一件兜衣,莲藕段一样的手腕脚腕上戴着金环,整个人白嫩嫩的像神仙座下的童子,流着口水的样子都可爱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