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裳连忙从锦被里爬起,顾不上自己身形晃动,晃晃悠悠的跑到右侧梳妆台处,铜镜映人模糊,隐约瞧见她正是年幼时的模样。
正是从梦中惊醒之时,她仍散着一头半长黑发,眼角尚有泪渍。穿着件白色中衣,就这么孤零零的站在铜镜前。
细眉桃花眼,灼灼如星辰。姜裳知道现在年纪尚浅,这双眼睛还看不出往后的艳华。
这么说来,这不就是她小时候的模样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裳已然支撑不住,分明前刻她还在鬼门前徘徊,一眨眼便又回到年幼小儿。她小腿哆嗦,跌落在地。
身后的婢女瞧见了,吓得慌忙上前,想要将小主子扶起。
“谁都不许过来。”
姜裳一声娇斥,身后的人果然都不敢再动,她伸出双手捂着脸颊,小声抽泣着。
不知是在庆幸自己重活一次,还是对前路漫漫的担忧,亦或是真的以为那些过往只是大梦一场。
“本王曾得你相助,孽缘已起,此次予你新生,为断因果,还望此次行之小心,踏错便是万劫不复,再无机缘可得。”
空中陡然响起一男人声音,姜裳哭泣的动作停了停,这里是女子闺房,哪里来得男子?又听他的意思,似与自己重生有些关联。
不免出声道。“你是何人?”
空中久久未听人出声,姜裳以为这人已经走远,心神正放松,便听那人回道。“我是何人,知与不知,又有何等关系?好生过好你这往后岁月吧。”
说完,这闺房里便再无人说话。
姜裳这下才想起,这闺房里并非只有她一人,正欲解释,就觉自己被人从身后抱了起来。
“儿啊,别哭了,这恶梦缠身的滋味,为娘清楚,今日你不如和娘亲一同前往蓉庭,有娘护着你,倒也无妨。”孟青容见自家女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疼极了,取了丝帕小心擦拭着她的脸颊。
姜裳的视线从孟青容的肩膀上穿过,身后的奴婢们皆低着头,不敢往前。这才想起自己之前叫她们不要靠前,又见她们的神色,似乎并没有听见那男人的声音。
姜裳不知为何,突然放松下来,她意识到,也许自己这次是真的重生了。
感受着娘亲的温柔,姜裳许久没有发泄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在孟青容的怀里,嘴一撇大哭起来。
“怎么了?裳儿不愿和为娘同往吗?”孟青容手上更轻了。
“愿……愿意,嗝。”姜裳哭着哭着打起嗝来,引得孟青容低头,用帕子遮着脸颊笑了。
“唉呦。”姜裳不知怎么突然打起嗝来,忙把头埋到孟青容的怀里,让打嗝的声音发不出来。
孟青容摸了摸姜裳的头,“别把自己忍坏了。”姜裳被她顺着头发,惬意极了。“倒也怪了,你平时里可不像现在这般小心。”孟青容又拍了拍姜裳的背,将她抱到梳妆台前。
“桃春,鸦红,上前替大小姐梳洗。”
“诺。”
就见两道穿着藏青色长裙的人影,低着头,弓着腰上前来。
孟青容被人扶到床榻上坐着,见姜裳今日一反往日的多动,安静的坐在梳妆台前,由着桃春,鸦红打理。
心下虽有疑惑,可也只以为是恶梦扰人。“裳儿,今日前往蓉庭,你可得注意言行,蓉庭不是姜府,能由得你疯打。”
“嗯,娘亲,裳儿知晓。”姜裳轻轻应了声,声音浅浮,如隔世之音。
蓉庭,是左丞相府邸上专门宴请女眷的地方。皇太子妃则是左丞相的长女,听说此次正值出嫁满月,所以回门。
皇太子妃也是性情中人,此次回门日子连着好几日,便在蓉庭宴请女眷。
看来,孟青容也是得了邀请。
姜裳由着奴婢替她梳洗打扮,思绪混乱。上辈子这皇太子妃有没有在蓉庭宴请女眷,她哪里还记得。
她只记得自己似乎从未见过皇太子妃,只听说在她十一岁时,皇太子妃被太子一剑刺于东宫之中,皇上大怒,废太子,引皇子们竞相争位。而太子似乎也没有多活,废位后不过几日,便传他饮鸠酒自尽。
丧葬倒是办的众人皆知,可惜丧葬一了,争位夺.权之事便越发严重了。
姜裳正忆着他事。就听桃春小步走到孟青容面前,低头小声道。“夫人,大小姐已经梳洗好了。”
孟青容满意的点了点头,裳儿果然适合这套桃霞藕纹罗裙。又偏头对着身旁的小曲低语道。“去将前些日子请人做好的藕荷色小袍取来。”
出门时,姜裳才发觉屋外大雪厚积于阶下。她拢紧衣袍,云履轻踩。
孟青容担心她摔倒,索性唤来鸦红将人抱着前行。
姜裳瞧着这屋外的模样,庭前柳檐下梅花,落雪沉沉压枝低。
天色未明,雾霭未歇,赤日躲进云里。
大雪正肆意在这地界里飘落,天寒地冻,姜裳伸手捂上胸口,嗯……还有心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