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黑瓦,檐上雪重,宫门深冷,惟枝红梅从角落探头。
姜裳带着司音和临走时被娘亲硬塞给自己的鸦红,候在皇宫的东侧宫门处,已有半个时辰了。
冷风刮得她脸面发凉,小手冻得发僵。
可皇太子妃的人却迟迟没有来接自己,不免有些懊恼,早知就带个手炉再来了。
今日早些时辰,自己尚在榻上辗转于梦境中。
就有奴婢前来报,皇太子妃差人前来,唤她一人带着奴婢前往宫内,好谢她蓉庭之事。
姜裳半梦半醒之间,由着司音等人梳洗,其实她是不愿进宫的,上辈子拢共就进过两次宫,一次是定亲时,进宫见皇上。第二次则是宇沿邢生辰,自己作为未来的太子妃进宫恭贺。
而这次,她从未觉得自己帮过太子妃,太子青纱外静候,分明是个陷阱,自己就是个不过脑的笨蛋,才会那般失态。太子妃明明不用提道谢之事,可她又似非常上心。
遣人来时,又特地提醒自己一人。
姜裳睡得迷迷糊糊的大脑,猛地跳出个想法,难道她真的想将我爹纳入太子阵营?
可若真是这样,明知太子妃没有几年阳寿,若自己与她相交,岂不是又一次陷姜府于困境?
四皇子年纪尚小,哪里能与宇沿邢一争?
姜裳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起了一人,那便是迟迟没有露面的二皇子。
上辈子他也没落得好下场。
可现如今,姜裳却不知这二皇子去了哪里。
“大小姐,已经梳洗好了,司凉将早食也备好了。鸦红姐在外面候着。”
“嗯……鸦红怎么来了。”
“回大小姐的话,是夫人派来的,一会就由奴婢和鸦红姐一路随小姐进宫。”
姜裳大概明白了,许是娘亲担心自己,所以特地多派了个奴婢过来。
姜裳点了点头,走到外室的木桌旁,一碗清粥三碟小食。她满意的赞赏了一声,好久没有吃过灶房里做的宫灯包子了。
她咬了一口,偏头对着司凉说道。“待午膳过后,记得将窦怀启带到院子里来。”
“诺”
“啊,对了。”姜裳忽然想起昨日晚膳时,娘亲和爹爹的对话。“我那个妹妹听说最近爱说胡话,怎么了?”
这旁边的三个奴婢面显犹豫,支支吾吾的,竟没有人回话。
“怎么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年纪最小的司音出声道。“回大小姐的话,二小姐自从从冰湖里捞起来后,得了风寒,一直昏迷,前几日可算清醒了,可……又说些胡话。”
“听伺候她的奴婢说,她一醒过来就说些什么借尸还魂,什么穿什么越的,说话语气和神态,完全不像个几岁的小孩子。昨日夫人又特地去城里请了最好的大夫替她诊治。但……似乎说是伤了脑子,过些日子就好了。”
不像个几岁的小孩子?姜裳心想,自己不也不像吗,细细一琢磨,上辈子那姜烟烟从冰水里被人救起来后,也说了一段日子的胡话,常说自己不是这深院里的小姐,而是从另一个地方而来,甚至说她们汴丘不过是本话本。
话本书也,这意思不就是说她们姜府,不过虚无,只存在于书中。
这言语渐渐传开后,下人们都说她是烧糊涂了,更有甚者说她是鬼魂缠身,那段日子,姜府里的下人都怕进她那个偏院。
以至于开春时,姜父是花了大功夫,才将她送进了书院。渐渐的,姜烟烟不再说些胡话,她既聪明,又颇有才气,在书院里总是被人喜爱,而自己则有些不入流了。“那改日我去见见妹妹。”
是该去见她,毕竟是折磨了自己一辈子的小毒花。
……
姜裳站在宫门前,心思却不知翻到了何处去。她被司音和鸦红围在中间,冷意淡了些。
宫门两侧的守卫正冷眼盯着她三人,似乎生怕这三人化成轻烟溜进宫里,自己不好交差。
两两似正在对峙时,有人踩着雪地,从里面走了出来,穿着宫服,长相喜人,细看她的长相与前些天见的浮月有些相似。
“姜小姐,真是让你等得太久了。”来人将太子妃的令牌递给了守卫。
姜裳这才心里一松,总算能进去了。
“姜小姐勿要生气,这皇宫路漫,奴婢收到消息,便抓紧时间往这边赶了过来,但似乎迟了点。”来人说话很好听,走路沉稳。
“嗯,没事,外面的雪好漂亮,亮晶晶的。”姜裳确信自己的话,能让人一听就知道,自己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毕竟她看见来人用袖子遮了遮自己的脸,可惜却忘记遮住自己带笑的眼睛。
皇宫的布局与上辈子的记忆里,相差不远,只是东宫自己以前并未去过,这次被人领着穿廊过壁的,方才知道这人之前说的话,并未作假。的确,路漫长得无边。
浮廊冰湖,柳枝垂暮,梅花二三踏石户。
姜裳最后是在东宫的院落里,见到了正喝着热茶的张溪敏,皇太子妃比起上次相见,穿得较素,都快与这背后的白雪融成一块山水美人画。她身旁站着的奴婢四五人,姜裳认识的却只有那次在蓉庭里见过的浮月。
“臣女,拜见皇太子妃。”
姜裳见张溪敏回头朝自己看来,连忙行礼说道。
“嗯,起来吧,这庭院里可不是内室,有些凉了,过来坐吧。”张溪敏指了指自己身旁的檀木花雕椅。
姜裳低着头应好,往前走去。司音和鸦红却被人拦了下来。拦的人自然是一直领路的人。
“浮欢,带着姜大小姐的奴婢下去饮杯热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