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渐近,廊上雪迹寥寥,气温似有回升。
但自从腊月十五出门以后,姜裳便鲜少迈出南云院的大门。
一方面是离元旦不过十几日了,姜府上下忙碌起来,脚不沾地,姜裳也就不打算再出门了。另一方面,实在是没什么需要出门的,宫里的事,浮月每次前来,总会念上两句,姜裳知道这是太子妃的安排,便也总是细细的听着。
毕竟自己年纪尚小,有消息传来自然是好的。
除开练武的时间,她总爱和院里的司音司凉,当然还有窦怀启三人,窝在屋子的外间。
司音抱来火炉,司凉则从伙房里取来番薯,窦怀启则负责生火。
至于姜裳……便窝在榻上,裹着毛毯,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这三人。
“司凉!多放几个番薯!”
“司音!去把门开条缝,好让烟可以从门里溜出去。”
“窦怀启!你怎么还没把火生起来?”
“……回大小姐的话,奴才……没生过火炉。”
“……司凉!你来!”
烟气从门里悄悄跑了出去,临走时还捎走了番薯的香味。
姜裳窝在榻上,地下摆了个瓷盘,她手上垫了张手帕,番薯在手帕上留下了黑灰,右手则小心翼翼的撕扯着番薯的表面。
“司音司凉,你们也拿一个,算小姐我赏赐给你们的。”姜裳轻轻咬了一口道。“窦怀启你也拿。”
“小姐,奴婢不敢,这番薯量少,都是给主子们食用的,我等只是奴才,不敢食用。”说话的,是正在拨弄火堆的司凉。
姜裳习惯了,满不在乎的道“各赏你们一个,也不过三个。吃吧,瞧这门都掩着,谁会来我们这南云院里?”
司凉想着是这个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一只小手从左边伸了过来,拿过面前的一个番薯。
司凉偏头一看,对着她笑得开心的是司音,“姐,你不爱吃,我可想尝尝,小姐人心地好,赏我们一个,我们做奴才的就应该听小姐的话。”
姜裳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三人,窦怀启已经闷不做声的拿起番薯,安静的吃着,司音司凉拌了拌嘴,也各拿了一个,背过身子小心的吃着。
四人正吃着,府上的张副管家已经领人到了南云院的门前。
“大小姐?大小姐?”
张副管家在门口领着人,对着院内唤了几声,见迟迟没有人应声,便带着人走了进去。
石阶上有烟气从门里溜出来,张副管家皱了皱眉,这烟味不像是主子屋里的香炉。
“大小姐?”张副管家伸手往门上敲了敲。
这门本就是虚掩着,根本不敌他人敲门,张副管家叩叩敲了三下,门应声打开。
屋内一股浓烟窜了出来,卷得张副管家的眉毛都似火烧了一般。
屋子内里正对大门处,是姜裳坐得端正。
她手拿个番薯,啃得正开心,光线一亮,有人站在大门处,抬头一看是平日里操劳府上采买的张副管家。
张副管家身高人瘦,一张圆脸还总爱眯眼睛。
此刻他就正眯着眼,站在大门前,也不知看了多久,摇头悠声道。“大小姐,府上可是有规矩,这生火炉烤番薯土豆之事,可向来是在后院处进行,怎得今日被搬进了屋子里。”
他眼睛往司凉司音手上一盯,声音变得有些尖锐。“大胆奴才!竟敢因着小姐年幼,擅自食用本不该你等触碰的食物!等会你们就和我去领罚。”
“副管家,小的不敢。”司音司凉二人身形一抖,这手里的番薯都险些落到地上。
“行了,副管家,这东西是我赏她二人的,与她们无关,惩罚之事便算了,另外你今日来我南云院是何事情?”
张副管家低了低视线,压低嗓音道。“回大小姐的话,这元旦马上就要到了,夫人派奴才带人来替大小姐裁量身形,好准备新衣过年。”
姜裳点了点头,将番薯用手帕裹好,搁到榻上的方桌上,伸腿跳下榻。
“那就量吧。”
跟在张副管家的裁缝这才点头,挎着个小布袋走到姜裳面前量着身形。
等到量好,张副管家带着人下去时,深深的看了司音司凉一眼,而后将门又掩了过来。
“扫兴。”姜裳复得跳回床榻,手指在番薯上轻轻戳了戳。“你们吃,不用管我。”
司凉和司音此刻也没什么闲心食用,只是安静的站在一边瞧着地面。
而一旁的窦怀启可没觉得扫兴,亦或是他不怎么在乎谁来,他一个人站在柱子旁,慢慢吃着烤好的番薯。
“对了,司音这梁衣街的灯会是何时候?前几日听娘亲提起,叫我与妹妹同行。”
“那……可还得有些时候,这灯会是正月十四、五、六三日连着,正好是上元节,到时候整个汴丘的人都要出来,去年灯会好像在……”
“绣金街。”司凉接嘴道。
“对对对,就是在绣金街,听说那叫一个盛大,可惜小姐当时年纪太小,主子们又不喜出门,小姐都没见过万灯同时飞天的景况。”
司音说着话,又重重往番薯上咬了一口。
说来灯会……姜裳应是见过的,只是这汴丘每年的灯会总会换个地方,梁衣街的灯会,似乎没有印象。
说来也有几年不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