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孟青容身旁的婢女,她手上举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套做工精细的衣裙。
裙身是百花缠身,万色相融,针针体现出刺绣人手艺的精湛。
“小姐,大公子送来一套衣物,望小姐收下。”
姜裳下棋正是关键时刻,哪里有闲情管这事,左手往前摆了摆。“司音,你带她下去将衣物收好,莫来扰我。”
“诺。”
这棋盘上黑子犹如设下道屏障,令白子步步艰难,姜裳是看了又看,终于找定了位子,得意的将白子一落,正欲像窦怀启炫耀。
便见天降一颗黑子,而后满盘皆输。
姜裳傻眼,呆愣片刻后,气愤的抬起头来。“不是唤你让着我吗,你怎么一步就给我下死了,你知道我走到这一步,有多么艰难吗?”
可窦怀启的脸色比她的脸色更不好看,姜裳心里有些发毛,她伸手往窦怀启额头上摸了一把。“你怎么了?生病了?”
手刚触及到窦怀启额头上的皮面具,就被人精准的抓住。
“没有。”
窦怀启薄唇轻启,没有被面具遮住的嘴唇微动。
“那你好生看看这盘棋!你为什么不让我?我是你主子!”
姜裳又变成了只炸毛的猫,指着棋盘问道,可右手仍在对面人手中,也不知她的嚣张来自于何处。
“你是我主子我便要让你?”
“……”姜裳气势掩了一半,“可下棋之前,是你自己说会让我的!”
“是,可我没想到,那大公子还会送你衣物。”窦怀启从榻上走下,也不看姜裳一眼,径直往庭院内走去。
看样子他是准备去庭院里守着了。
“怎么回事?”姜裳仍然什么都不明白,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这窦怀启近日怎么总是这般刻薄,说话做事没有大家之风。
她往棋盘上晃眼一看,没了兴趣,将棋子一收,就懒懒的躺在木榻上。
司音将物件安置妥当后,刚进房门,便见自家主子正散着头发,慵懒的躺在床榻上,双眼停在房梁之上,不知道想着什么。
“主子,奴婢已经将那衣物收好,听来者道,那是大公子的夫人特地为小姐绣制的,只是不知小姐这是在烦恼何事。”
姜裳翻了个身,视线停留在光秃秃的棋盘上。
“近日这窦怀启怪怪的,前些日子也是,他从不会违背我的话,可他今日不知为何,跑来问我二表哥的事,这衣服一来,喏,我的棋盘输得可惨了,难道是我待他不够好,他才这般气愤。”
“呵。”司音在一旁捂着嘴笑。
“你笑些什么,有话就直说。”
“奴婢是笑主子太过仁慈,他敢对主子甩脸色,不正是因为主子待他太好了吗?而且奴婢可不认为他是生气,窦怀启这人平日里虽与奴婢交往甚少,可他这人对人对事总是不上心,唯小姐之事,方才能引他心绪动荡。”司音一顿,笑意更甚。“况且,奴婢认为,窦怀启是因为爱慕主子,见有男子与小姐靠近,所以心生不满,说来左右不过一个情字。”
情?姜裳已许久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上辈子她尚未尝情,便已入大牢,这辈子重生,只为活命二字奋斗,也未曾想过感情一事。
本依她而想,也从未想过窦怀启会爱慕自己。
“可不敢胡说,若是被娘亲知晓,他定活不过明日。”
“小姐,司音明白,此话绝不会再与他人言。可……他分明是嫉妒他人,因而心情郁结。”司音从圆桌上倒了热茶递到姜裳手上,“主子喝些热茶暖暖身子。”
姜裳轻抿了口,可心思早已经飞到远处了。
等到夜里起风了,天色暗了,司音伺候着姜裳上了床,也退下了,屋子里又是一片寂静了。
姜裳辗转难眠,她起身站在窗前,借着小缝打量着庭院里那个身材修长的男子。
她曾说过,他要什么她便予他什么,可若他当真爱慕自己,她又应怎么做呢。
姜裳转回身子,不再看他,往床榻的方向走去,脑海中却又忆起窦怀启低头看自己时的模样,与他笑着对自己假意求饶的模样,心生别感,此感无计可消。
她最后还是转身往门口走去,门大开的声音引来了窦怀启的视线。
“小姐为何不披件披风出来?这夜色已晚……”
“我是有话要与你说,你且……”姜裳走到窦怀启面前,打量了下比自己高出去一大截的窦怀启。“你且蹲下来一点。”
窦怀启听话的蹲下身子。“何事?”
姜裳看着他的眼睛,他这双眼睛似乎从前世到今生都不曾变过。
“二公子姓江,不姓窦,从一开始我就没将你认错。”姜裳靠近他的耳侧小声道。“衣物是表嫂替我做的,与大表哥无关。”
她清脆的声音顿了顿,而后支支吾吾的,拉长了声线道了句话。
随后飞快转身往屋子里跑去。
窦怀启保持这半蹲的姿态不曾改变,他觉得自己的耳朵里住进了一只爱挠人的小猫。
总是挠着他的心。
“不要嫉妒别人了,我身旁陪伴最久的只你一人。”
姜裳的话仍在耳边回响,窦怀启的嘴角都快拉到耳侧了,偌大的庭院里,只听得见他细细的笑声。
明月曾照她镜前,既不忘月,亦不忘她。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的凌晨更新,晚安~
(捉虫去掉马赛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