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婴在旁“啊啊”的嘶叫,急得飘来飘去,一会儿瞅瞅始作俑者,一会儿望望广成子,焦躁无助,十分可怜。萧逸心惊又心怜,下意识看向长安,却见她神色冷漠,眉眼不动,举起雷火印对准躲去旁侧的老道,虚虚又是一印——
“噼啪!”
炸雷骤降,炫目的火光从四面八方凌空劈来,宛如一张大网,将猎物密密的罩住,再也无处可逃。
升天无门。
见此情景,二人俱都松下口气,不料广成子却不闪不避,毫不慌张。耀目的雷火中,只见他从怀里摸出个什么,狠狠向外一抛,葫芦的巨大虚影便在后显形,所有雷电全被吸入其中。
——竟无一丝打到他身上!
葫芦是个常见的风水物件,谐音“福禄”,可化煞气保安康。传说八仙之首的铁拐李,法器就是葫芦,它也是“暗八仙”之一。
广成子掷出的这个又与旁的不同。这乃是雷击枣木所制的法器,正气凛然,而五雷只劈妖邪鬼怪、大奸大恶、不忠不义之人,撞见这葫芦,以为是同类,不知不觉便弱了下来。
恨恨的捏紧隐有裂痕的金印,长安无法,只得眼睁睁的瞧着阴云消散,雷火停歇。
法印说到底也只是个器物,并非坚不可摧,需得时时供奉,月月年年加持其上之法力。这方雷火印是她从家所带,三年多来走走逛逛,舟车劳顿,哪有时间以香火加固?眼下召出两道雷来已是勉力,决计是用不得了。
可恶,这广成子人老成精,百十年间收集了不少奇物,此次竟没能一举诛之!
阴云渐渐散去,血月重新显露。时值子正,鬼门大开,周围隐有黑影幢幢,院子里明明只三个活人,萧逸却莫名有种拥堵的滞闷。
虽然挡住了五行雷,可广成子同样元气大伤,不过是面上强撑而已。两厢手段几乎都用尽,他瞄着半死不活的女鬼和分毫无伤的鬼婴,唇畔翘起个诡异的笑容。
暗红的月光大盛,他怪笑着走出阴影,长安二人总算看清了他的真貌。
褪掉人皮后,广成子依旧穿着女装,身体与常人无异,脸上却平平的一片,除了两个似是眼睛般的黑窟窿外,旁的竟什么也没有!
萧逸见此一惊,长安也蹙起眉:“我道如何,原来是修成了个不人不鬼的魔物。”
“魔物?呵,愚人!”癫狂的大笑着,他的声音又低又闷,仿佛自胸腔而发:“我已得了菩萨的真传,你懂什么?菩萨已选我为座下弟子,不日就要上天成仙,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说这些时,他口气笃定,虽然没有五官瞅不到表情,但长安能感觉出他的虔诚与疯狂,就连萧逸都低低道:“这倒似是癔症……”
“怕是久修无成,滋生心魔,入了迷障。”长安摇摇头,四下一扫,“我们准备跑吧。”
“……啊?”萧逸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山穷水尽,不跑作甚?”嘴唇微动,她秘密道:“待会儿……咦?”
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萧逸什么也没发现。陆长安盯的是面墙,难道上面也贴着些过路鬼?
“砸破那面墙,我帮你掩护,尽快去墙后的十字路口烧纸,记得干嚎几声。”一抻衣袖抖擞出沓黄纸,长安偷偷塞给他:“这妖道还真敢……嗤,巧了,活该!”
尽管不解其意,萧逸却清楚现下不是问东问西的时候,故而也不多话,接过黄纸,不动声色的隐入黑暗,悄悄地往那边挪。
不知被挑动了哪根神经,广成子疯癫如狂,呼喝着自言自语:“佛法大海,信为能入,我佛慈悲,度有缘人……”
他半疯半魔,情绪不稳,连豢养多年的鬼婴也不再管,说不准下一瞬能做出什么。为了给萧逸拖时间,长安不得不硬着头皮搭话:“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佛法虽广,不度无缘之人。你活了百十年都没堪破,这辈子恐怕与佛无缘,且死心吧。”
“——你说什么?!”
黑洞洞地盯向她,广成子眼睛处的两个窟窿隐隐发出噬人的暗红色血光:“呵呵,差点忘了,你乃陆家人,等闲不可见。我只差一步就得成大道,吃了你,说不准能少花几十年的苦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