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王府。
“王爷,臣想请三天假。”
两个男人一站一坐,中间隔着张红木翻云纹翘头案,上面的纸页偶尔被风掀动,撩起清脆的声响,坐着的男人手一抬,又压上一块汉白玉镇纸,这才开口。
“你身为吏部侍郎,请假不过自己盖个章的事,跑到本王这来做什么。”
“太子那边最近动作频繁,臣却在这个当口为了私事离开天都城,实在于心不安,愧对王爷的重用。”
紫毫在墨池里蘸了蘸,掠过淄石砚的边缘,回到红白相间的纸上,转瞬又写下一行龙飞凤舞的字。座上那人依旧没有抬头,也仿佛不曾分神,淡漠的嗓音散在空气中。
“瑾瑜,本王的折子才拟到一半,没空听你在这讲相声,说吧,有何事相求?”
谢瑾瑜收起正儿八经的架势,不再绕弯子,勾唇一笑道:“王爷英明,臣想借您的名头调用一下宫中御医。”
“调到哪去?”云凛终于抬眸看他。
“苏郡。”
此时距离白以檀寄信之日已过去了两天。
虽然天都城那边没有消息,但值得庆贺的是小型除冰机关已经完成了,白以檀让人抬到了北门的官道上,亲自做起了实验。
此物配有三个钻头,根据操作的速度决定凿冰的快慢,白以檀来回扳动了几次,钻头扎得不深,速度也太慢,没办法,只好换了力气大的壮汉来,没想到一掌下去就是三个坑,冰裂之声不绝于耳,听得她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却止不住笑意。
“剩下几台也都搬上去,他们在前头凿,你们在后头铲,都麻利点儿!对了,盐也一块洒上,那样会更快!”
“是!大人!”
这些人都是苏幼莹从军营调来的,既听命又卖力,质素极佳,她本人这几天却再没出过苏府,寸步不离地守在苏夫人身旁,亲侍汤药,听说人醒是醒了,病情却没有好转,整个苏府上下日夜戒慎,唯恐有失。
想到这,白以檀又下意识地望了望驿站的方向,一颗心惴惴不安。
她派人去了好几次,驿站负责人说信鸽都已经回来了,信是肯定寄到了,只是不知为何了无音讯,难道温亭远不在京中?怪了,近来也没听说边关有什么战事啊……
来回琢磨这些,总也想不出个答案,她揉着太阳穴,只觉那凿冰之声越发难忍,提脚就准备回城。走着走着,恰好跟衙门的人碰上了,正是前些天带路的那个年轻小伙,他咧嘴笑着,眼里闪着明亮的光芒。
“大人,来贵客了!”
白以檀匆匆忙忙地赶回了衙门,门前伫立着两个颀长的身影,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一个眼含微光,一个面沉如水。
谢瑾瑜来做什么?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温亭远已经行至她跟前温声道:“以檀。”
“亭远,他来做什么?”她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谢瑾瑜脸色有些不自然,看得白以檀越发狐疑,温亭远却径自拖着她往前走,四两拨千斤地说:“他带了御医来,我们这就上苏府吧。”
那御医给我就行了啊,你们两个男的去苏府干什么?
心里的疑团越滚越大,白以檀恨不得马上就弄清楚,温亭远却暗中捏了下她的柔荑,她怔怔望着交叠的手,仿佛火燎一般,顿时忘了要问什么。
两个男的步履忒快,她和御医几乎都是小跑着才跟上,她有人拉着没费什么力,可怜御医老伯背个沉甸甸的药箱,在雪地里一脚深一脚浅,好几次都差点摔倒,谢瑾瑜见状,伸手夺来了药箱,然后一语不发地继续向前冲。
这一行人绝对是今日城中一景了。
好在苏府不远,在白以檀郡守的威严掉光之前终于到了,她埋着头闪进了红漆大门,待众人停住之后总算想起要把手抽回来,随后各瞅了他们一眼,径自跟着仆人往梅园去了,两个男人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苏幼莹闻讯从房中出来,眸光滑过白以檀,见到身后那人的时候突然面色一僵,神情迅速冷至极点。
“你来做什么?”
白以檀闻出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知道坏事了,僵硬地打着哈哈:“那个……是他带了御医来。”
然而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苏幼莹手指头都没动一下,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来人,请他出去。”
谢瑾瑜置若罔闻地走上前,握住她纤细的双肩道:“幼幼,你别这样,先让御医看了病再赶我也不迟。”
苏幼莹双手捏得发白,毫无征兆地一掌打在谢瑾瑜胸前,他连退数步,温亭远立即闪身到他背后抵着他,止住了跌势。
一缕殷红从嘴角滑落,谢瑾瑜随手蹭掉,不折不挠地再次接近苏幼莹,这一次,他直接把她死死地扣在了怀里,任她如何挣扎都不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