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还未实行,决王府提前设宴迎新岁,邀请了一些皇亲贵胄及内阁大臣,云凛自然也在其列。当天傍晚,他带着从舟准备赴宴,白以檀却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王爷,臣从未参加过皇家盛宴,能不能带臣一起去?”
杏眸倒映着金灿灿的光,还真像是充满了期待,云凛瞧她那跟屁虫似的模样心微微一动,竟然答应了。从舟扶额,转身准备去拿套隐卫的衣服给她换上,却被她一脸无辜地打断。
“我就这么去不行么?王爷又没携女眷,我正好可以充当一下。”
从舟立刻嚷道:“人家那是内眷,名正言顺,你这算什么?”
白以檀扁着嘴不说话了,似有些难堪又有些尴尬,云凛将这神色尽收眼底,身形一转,径自拂袖向前去了。
“走吧。”
这是同意了?
白以檀兴高采烈地跟上去了,同时冲从舟做了个鬼脸,充满了得逞后的快意,哪里像受了半分委屈?从舟顿时明白又中她的套了,自己不说那句话她就扮不成可怜,王爷兴许就不会带她去了。
真是个鬼丫头!
到了决王府,管家在门口迎客,见云凛来了,老脸笑得满是褶子,忙不迭地把他往里头引。穿过蜿蜒曲折的长廊,前厅一片灯火辉煌,数十张花梨木长桌分置两侧,上面叠着各色果盘杯箸,侍女们端着佳肴与水酒四下游走,俨然即将开席。
人不多,场面也不算嘈杂,大多宾客都只是彬彬有礼地低语着,甚有风范,白以檀环视一圈,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下首的严子航,他恰好也朝她看过来,视线相交,算是隔空打了招呼。
“三弟来了?快些入席,就等你一个了。”
云决虽没起身迎接,表情和口气却甚是热络,仿佛那些龌龊事都是别人干的一样,简直堪称戏王,在面对这种人的时候白以檀反而收起了平时唱作俱佳的本领,一脸寡淡地应付着场面。
“是我来迟了,皇兄见谅。”
“无妨无妨,坐吧,在我这儿还拘谨什么。”
云凛遂携着白以檀在下方第一张案台坐下,立刻有肤白貌美的侍女过来上菜,佳肴虽夺目,却不及那□□皓腕,斟杯酒的光景硬是在眼前晃了个够,罗袖扇起香风,那股浓浓的脂粉味让白以檀忍不住轻掩口鼻。
这分明是在变相凌迟哮喘病人嘛!
她正忿忿地想着,一只手挥退了所有布菜的婢女,径自勾来酒樽饮至见底,却未动箸,等白以檀略微缓过劲来,有感于云凛的好意,便自动承担起了布菜的职责。
“王爷,您想吃什么菜?”
云凛见她举着公筷煞有介事地问着,便回了两个字:“随便。”
通常人遇见这俩字都要好生琢磨一番,白以檀却反其道而行,直接把自己平时最喜欢吃的挟进了他碗里。
“上来就饮酒很伤胃的,先来一小碗鲈鱼锦带羹垫垫吧,臣向来爱吃这个,锦带此物尤以长沙所产最美,听说诗圣杜甫病卧江阁之时独独钟爱它,还写了首诗,唔……好像是滑忆雕菰饭,香闻锦带羹……”
她话唠般念了一大堆,云凛听完默然挖了一勺送进嘴里,确如她所说滑嫩鲜美,刚咽下去娇躯又贴近,这次是道煎炸之物,名为煿金煮玉。
“这道菜又有什么名目?”
“没什么名目,也是臣爱吃的。”白以檀笑眯眯地说。
望着她甜美的笑容云凛竟有些失神,挪回目光后淡淡说到:“你自行用膳吧,无须顾虑本王。”
白以檀怔怔地“哦”了声,执起银匙舀了口菌菇汤含着,再没说什么。
盛宴自然少不得歌舞,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舞姬们挥着水袖从席间经过,如花朵般摇曳旋转,衣香鬓影皆似幻梦,让人心笙荡漾,看迷了眼。白以檀对此不感兴趣,眸光偶然掠至别处,看见其他官员内眷捂着唇笑成一团,聊得甚是开心,却在对上她的瞬间变得不善,暗中指指点点,说的什么不用猜也知道。
白以檀没理会,端起金沙浆抿了一小口,酒有些烈,但火辣辣的灼烧感过去后反而有些回甘,她顿觉好玩,不知不觉饮完了整杯。
过了一阵,众人都吃得七八分饱了,歌舞暂歇,云决似有事要宣布。
“诸位,每年都是听戏赏舞未免太过无趣,今年本王得了些新鲜玩意儿,想必诸卿都会感兴趣,不妨一同欣赏欣赏。”
吏部尚书伏惟庸问道:“能让王爷如此钟意的不知是何方宝物?”
云决大笑,继而击掌道:“看了你便知。”
话音甫落,大厅中央飘下一幅巨型卷轴,随着幕布滚滚落下,上面所绘之物也逐渐露出了真身,众人凝望了片刻,尔后大呼绝妙。
“这不是斗械图纸么?自从当年公输家背离我朝投奔北戎之后就再未见过了,瞧这细致度,每一根木轴和钢弦都错落分明,真真精妙!王爷,您是从哪儿弄来这好东西的?”
云决下了高台,行至卷轴旁傲然回道:“是他人献给本王的。”
谭弘儒笑着拱手道:“恭喜王爷获得至宝,有了此物,我朝军力定更胜一筹。”
众人也齐齐恭贺,唯独云凛这桌有些安静,他自是不屑奉承,侧首看了看白以檀,却发现她紧紧抠着桌沿,玉指泛白,还有些颤抖。
“怎么了?”
白以檀没答话,醉眼朦胧地盯着那幅卷轴,像是魔障了。
云凛微微拢眉,犹豫片刻,终于覆上去一指一指掰开了她的手,抓在掌心,冰得像护城河里的水,几乎没有温度。
“说话。”他沉声喝道。
这次她有了反应,却是抽出手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喝光方道:“没什么,臣好像有些醉了。”
这时有人问道:“王爷,不知此人是谁?若有如此大才,不纳入天机营岂非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