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决反了,准确地来说是准备反了。
从舟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当着白以檀的面不肯说,神情却异常坚定,云凛也没有多问,似心中有数,扭头就回了王府。
行至栈桥前,白以檀清楚地看到书房里有个白衣女子在晃,依旧是轻容纱遮面,她刚想离近了仔细看看,从舟略有阻拦之意,她便自觉在桥边停下了。
云凛听得后头脚步声停下,这才想起确实不便让她二人相见,于是回过身握住白以檀的双肩,柔声道:“你先回府,等这事过去……本王会给你答案。”
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既不矫情也不绕弯子,乖巧地说了声好。
云凛心中甚慰,偏头对从舟道:“送她回去。”
白以檀就这样回到了自己家,灯没赏完,一点亲密意犹未尽,她简直快恨死云决了,好好的团圆佳节你闹什么幺蛾子!腹诽之后再想,情况其实万分危急,如果没能成功阻止云决,这天都城……怕是要变天了。
其实以云决的性子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不出奇,但白以檀没想到他这次如此急躁,可能是因为王家造受重创,一年半载之间再难在朝堂恢复影响力了,而就在这个时间里,景帝很有可能再次立储,与其到时与云凛拼个你死我活,不如现在就釜底抽薪。
不得不说这招非常不错,年节刚过,大家都放松了警惕性,关键就在于这个传达消息的白衣女子了,如果没有她,云决已经成功了一大半。所以也难怪云凛要藏着掖着,恐怕谢瑾瑜都是不知道的,这个人实在太重要,不能冒任何风险。
可她心里怎么有点酸酸涩涩的?
白以檀胡乱地甩了甩脑袋,决定先抛开这小家子气的醋意,明天去翰林院试探试探严子航和江璧微再说。
新春的第一日应卯,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见面拱手相贺,礼尚往来,等人都到齐之后,他们一起去蘅芜院给江璧微拜了个晚年。
严子航难得穿了件荼白色的锦服,站在人群中很是打眼,白以檀远远看着,不期然与他的视线相遇,也不躲闪,大大方方地对视了几秒,彼此都没在对方眼中看出什么情绪来。
终于还是走到相互厮杀的这一步了。
白以檀想起太子倒台之后宋玉安的惨状便有些不寒而栗,而她和严子航要面对的不会更轻只会更重,要是云凛胜了或许还有余地,但要是云决胜了恐怕他们一干人等都要去见阎王,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云凛死了她也不会独活,反正都是死过一轮的人了,没什么好怕的。
就在她想这些事的时候人群已经散了,江璧微的桌上堆着好些礼品,四四方方红纸包好,显得格外喜庆,而她本人却不见了。白以檀没理太多,照旧上了二楼拿清扫工具,院里的东西搁置了这么多天,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得好好打扫一番。
去杂物间的路上经过一条摆满储物柜的长廊,四周被幕布遮着,光线晦暗,梁柱间尽是死角,白以檀小心地避过横出来的杂物,正要拿了工具往回走,忽然听到里间有人在说话。
“刚第一天上朝,御史台弹劾王爷的折子就满天飞,你手下那几个言官是怎么回事?不是阿谀奉承得太虚伪就是线埋得太深使不上力,一点用都没有!”
话里的王爷明显是指云决,白以檀立马停住脚步,把东西轻轻放回原处,然后拧回身子贴近声音来源,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相爷,您也知道,整个翰林院里唯有潇湘楼能堪比御史台,严子航倒是不错,新来的骆蕊和刘畚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下官向王爷反馈了几次他都没有要换人的意思,实在是没办法。”
是江璧微的声音。
本来她就是云决摆在明面上的一颗棋子,出现在这很正常,但让白以檀意外的是“相爷”这两个字,难道说……跟她说话的是谭弘儒?这个老狐狸,藏得可真深!
“没办法就想办法!”谭弘儒显然对这答案不满意,背着手走了两步又道,“你也在御史台干了这么些年就没几个旧识么,让他们收敛一下。”
“……是,下官明日就去走动走动,兴许能说得上话。”
谭弘儒冷哼道:“什么说得上话,这是给他们一条活路!御史台那些老顽固现在是猖狂,等过阵子谁都别想活着离开天都城!”
白以檀微惊,下意识退了一步,刚好踩在木板上,当断裂声响起时她就知道不妙了。
“谁!”
两人同时望向阴影密布的拐角,谭弘儒的脸色更是瞬间阴暗,露出赤.裸裸的杀意,白以檀知道跑不掉了,僵硬地杵在原地,突然,一只手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然后把她往身后一拖,自己却走出去了。
“是我。”
江璧微见是严子航略微松了一口气,尔后责问道:“你到这来做什么?”
严子航举了举手中的六边形彩釉灯说:“潇.湘楼的灯又坏了,我来找个能用的。”
谭弘儒满目疑窦地打量着他,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到了他身后,见走廊里确实没人,疑心稍减,却仍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这大白天的点什么灯?”
严子航把灯放在一边,拱手施了一礼方道:“说来实在惭愧,下官年前回乡之时忘了关窗,结果休沐归来才发现珐琅灯已被风雪浸蚀,无法用了,怕受江大人责备,寻思来杂物间找两盏灯应付,没想到反而碰个正着,还请大人恕罪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