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淡很淡，但的确是血没错。
那味道参杂进喧嚣的风中，同天上的明月勾连在一起，像是在预示着这又是个不同寻常的夜晚。
柏淮的手指在庭院内的红木桌上轻轻敲了敲。
如他所料，到夜里九点，周帅和方觉再度吵起来时，四合院的大门被人从外边径直推开。
进来一行人，为首的那个西装革履，皱着眉扫了他们一圈后，问说：“请问周先生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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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确定周帅是周帅后，那名西装革履的男人盯着他看了好半天，目光里明显带着几分审视。
寻常人被这么看大抵多少会有点不快的，但周帅没有，他一边嗑瓜子，一边任由他审，时不时还和方觉搭两句话。
看着十分的随意，专业素养也是十分的堪忧。
果不其然，西装男人看了半天后，什么结果也没得出来，并且对他们的身份升起了十二分怀疑，再度问道：“你们这里是不周特别安保公司？”
周帅觉得这人可真奇怪：“要不是，你这么门也不敲的闯进来我不报警抓你擅闯民宅？”
西装男人的面色微微抖了抖，后知后觉自己刚刚那么闯入的行为着实有些冒犯。
但他也没道歉，而是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名片，一字一句说：“我叫郑乔，是金四金先生的助理。”
话音刚落地，旁侧的柏淮就微微扬了扬眉。
名片递在空中，面前的周帅却没去接，而是将嘴里的瓜子咬下去问：“哪条道上摸过来的？”
郑乔看了眼手里的名片，以及周帅的动作，停顿片刻后道：“国立特行部推荐。”
周帅没什么表情道：“哦，那他们推荐你的时候，没和你说过干我们这行的规矩？”
郑乔见他确实没有要收名片的意思，便缓缓将手收了回来，半晌后道：“说过，先报案，确认接单后双方才见面。”
“那你刚刚在干嘛？”周帅问。
郑乔的气焰一点点被他压下去，轻轻吸了口气：“情况所迫，没办法按照流程来，还请周先生谅解。”
周帅又咬了口瓜子。
他不知道金四是谁。
全宁洲城牛逼轰轰的人物那么多，报个名头就能让他知道的，金四可不在那一列。
但金四，或者说这位金四助理，肯定不这么认为。
这种上来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客户，周帅大概率不爱接，觉得最后八成得是个麻烦。
可话又说回来，他不想接的案子多了去了，要全都率性而为的话，这公司里那么多号人恐怕真得喝西北风去了。
“里边请吧。”周帅点了点背后的招待处。
这就是愿意听听原委的意思了。
然而当周帅站起来时，郑乔却没有跟着往前走，而是站在原地说：“情况紧急，还请周先生谅解，车已经在外边备好了，相关内容，我们可以车上说。”
这下，周帅还没说话，旁边的方觉就蹙眉道：“这么着急？”
郑乔没接话，目光只盯着周帅看，显然是只认他的意思。
庭院内一时静了下来。
最后还是看了眼时间的柏淮打破宁静，略带疑惑地问：“你家金先生没出事？”
这话可是大不敬，郑乔的目光当时就转落在了柏淮身上，眼底的光芒极为锋利，仿佛对他这句话极为愤怒。
“会不会好好看人？”之前一直没说话的周帅往前走了一步，刚好横在柏淮和郑乔的中间。
郑乔的腮帮磨了磨，目光这才收回去，硬邦邦地说了句：“没有。”
“那他家谁出事了？”柏淮又问，“总有一个吧？”
这话问得比之前还不礼貌，然而郑乔面色因此变了又变后，却没有再发火。
他的视线再次落在柏淮身上时，带了几分深究，旋即说。
“我家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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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帅做这行算久了，深知社会里边就是有那么一批人，专爱看碟下菜。
刚开始的时候还会脾气暴得顶顶，烦躁的时候直接动手的事也不是没有，后来却觉得没意思。
计较起来没意思，加上看多了那些人的起起伏伏，就更觉得没意思。
像郑乔这样刚开始进门就威风凛凛的多了去了，这两年周帅心情好，基本不太会怎么在意，甚至听进去了方觉那句劝，说：“我们毕竟刚起步，人员不够名声没有，可不就得忍忍甲方那千奇百态的脾气么？毕竟吃这口饭嘛。”
但今天郑乔看柏淮那一眼之后，周帅突然就不是很想接了。
老话说得好，命中有难能遇上有本事的道士是命，但你遇上了请不来，也是命。
金四家死了多少人周帅是不在意的，要不是柏淮最后对郑乔回答的那句“我家公子”露出了几分好奇，周帅是真能让他从哪来回哪去。
“接吗？”最后，周帅看向柏淮问。
柏淮偏了偏头。
毕竟今天才在电梯里见过，且彼时的柏淮断了金四必定活不过今夜。
那么充足的怨气啊，却没想到如今再一算，金四的劫难竟然就这么过了。
柏淮确实是有点好奇的，但如果现在去的话，多半又不能十二点前睡觉了……
柏淮正纳闷着，转念又想到周帅刚刚才说过的他们这三个月来一单，以及方觉的发不出工资云云。
在之前那家公司两个月，柏淮虽然不会用电脑，但还是能明白业绩对公司的影响有多大的。
都入职了，就断没有拒绝公司生意的道理，于是柏淮点了点头说：“我可以。”
周帅嗯了一声。
目光落在郑乔身上：“那麻烦你目的地附近开个房，我们柏先生十二点前是要睡觉的。”
郑乔：“……”
方觉：“……”
柏淮：“？”
不是，他怎么知道……？
“别看了，身体那么差还想熬夜？”周帅婆妈本性立显，而后伸手拍了方觉一把说：“收拾东西走了。”
郑乔虽然进门那会不客气，但将他们接出来后，态度多少还是转变了一些的，周帅要的房间立刻就让人去安排了。
然后便开始和他们说情况。
“公子目前在市医院手术室里抢救。”郑乔凝重着脸说：“情况很不乐观。”
方觉问：“出什么事了？”
“车祸。”郑乔说：“擦到护栏，翻了。”
方觉啊了一声：“不是撞车？”
说到这个，别说他，连事后看监控的交警都挺惊奇的：“不是，就他自己，车速太快了。”
周帅眉毛一提：“什么破烂车啊？”
开快了就平地翻？听着连他家小桑塔纳都不如。
郑乔：“兰博基尼。”
周帅说：“那你们家公子可真厉害。”
他这话说得不客气，郑乔脸色变了好几次，最后压下不快说：“金先生怀疑这件事有点不太寻常，但特行部那边人手短缺，一时抽调不出人来解决，我们就在他们的推荐下找到了你们，金先生已经在医院等了。”
回想起那位怨气缠身本该遇死劫，如今却安然无恙的金先生，柏淮觉得这件事可不是“一点点”不寻常。
夜里十点半，他们到了市立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