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义却远不相同了。
马车走远,山光远沉默的跟在马车旁,却暗暗心惊。
他听到了言昳说的只言片语,听不真切。但他看到了她面上的表情。
坚决坦荡中,有着一股刀一样的锋芒,她不大像这个年纪的孩子。他记得言昳上辈子年纪小小就很有主意了,但那种有主意,和?刚刚的表情又不大一样……
他想去侧耳听言昳是否会在车里会?说什么话,就听到她似乎正把脑袋埋在软枕里,气鼓鼓的跟轻竹道?:“让那个阿远,就是给咱们当护院的那个小屁孩——让他去给白瑶瑶当看门狗去,别让我看见他!”
山光远:……果然还是挺幼稚的。
其实上林书院距离白府不远,这座书院在金陵近郊的山中,按距离算甚至不如灵谷禅寺远。
上林书院,有种?正统修仙门派的感觉。
整座书院建在半山腰处,依山而建,远远就能看到书院斜挂在绿绒般的山上,灰瓦白墙层层叠叠,仿佛书院里没有路,只有山坡上下穿行的楼梯。
山脚下,上林书院的山门前,到处都是茶楼、住店、书店与笔墨铺子,俨然像个小镇。
不单是为了方便上林书院的学子们下山采买,更是为了给那趋之若鹜想要考入书院的天下读书人。
他们的车马穿梭在山脚下的小镇中,言昳从窗户能瞧见不少纶巾长衣的书生,也?有些背着行囊前来求学的贫寒学子,几家茶馆门口都立着题诗的影壁,只是某家影壁上竟然让人在右下角,画了一个牛顿力学的惯性公式——
不愧是大明最声名赫赫的学府之一的上林书院。
这里可不是死背四?书五经写八股文的地方,来了这儿的反而没多少是会去考那名存实亡的科举。
路边也?飘来文绉绉的议论声:
“为何有这么多贵人家的马车来此地?虽然平日也不少,但万没有今日这般规模啊。”
“兄台不知?是上林书院招的童生要入学了。听说……今年女童生还不少呢。”
“真是乱了套了,这几年破例招了几个还不够,拉那么多女娃娃来,说不定她们只想玩过家家!”
车马到了山门,便不能往上去了,言昳下车,箱子行囊由奴仆们背着,她和白瑶瑶要走上山去。
言昳虽然早上起来会跑两圈,但也?不是什么习武体质,跟白瑶瑶一起上气不接下气的爬着楼梯。爬到一半,那位刘护院看不过,扶了白瑶瑶一下:“要不背两位小姐上去吧。”
言昳看他想背白瑶瑶,那岂不是轮到山光远背她。
她连忙摇头:“不要紧,都爬一半了,我、我再歇歇。你看上头那个小胖子,比我们更累,不还是坚持往上爬。”
言昳擦了擦汗,一边爬,一边抬头看向那个小胖子,他似乎坚持想要几个书童模样的奴仆背他,但那几个书童比他瘦弱的多,慌忙推脱拒绝,小胖甚至想要跳到那书童后背上,被几个书童连忙按住,越是靠近越听到那些书童哆嗦着说:“世子!使不得啊使不得!”
世子?
果然,定睛一瞧,不正是宝膺。
白瑶瑶率先开心的对他挥手道?:“宝膺哥哥!”
宝膺转身看向他们,惊喜的往下走了两步,脚一滑差点摔下来,几个书童手忙脚乱赶紧将他拽住!宝膺被几个脸憋得通红的书童拽住后,也?不顾自己脸蛋被紧拽的衣领勒的变形,两脚一边摸瞎似的找落脚点,一边轻松愉快道:“遥遥!昳儿!”
等言昳和白遥遥爬到宝膺身边,宝膺也终于被几个气喘吁吁地书童拽起来,站在台阶上。
宝膺喜笑颜开:“三小姐,又见面了。啊,这不是说我是美人的白二小姐嘛!你可不知道小五爷跟我说这话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找人给我画几幅大开的画像,给您送家里去。”
他说话够逗乐的,言昳忍不住笑了:“那我挂到床前,当床帐用,早上看一眼,我便能美的再睡个回笼觉。宝膺,你是刚来入学的吗?”
宝膺点头:“是啊,我本来不想来的,但我爹跟我说上林书院今年请了新厨子,还有一个会做洋餐呢——”
言昳:你爹真是太了解你了。
三人汇合,也?不过是一起气喘吁吁的爬台阶,宝膺本来还想天南海北的扯着什么,但满腹的扯淡,到嘴边只化成了一句:“累、累死我了……”
陆陆续续看到前后都有些学子在爬台阶,言昳也终于看到了台阶尽头的三进抱厦的正门。
正门堂皇,灰瓦白墙,两侧苍天古树夹道,石灯成排,自有一份幽静雅意。
正门前摆着一张小桌,几个年轻学子正在张罗:“三位可是新进的童生,可带了浮票或学章,快来此处报到。”
三人上前,宝膺的仆从将浮票拿出来,几位学子瞧见浮票上写着的名姓,也?认出了他是熹庆公主家的世子,但面上并没有什么讶异,只点头录名。
言昳却一眼看向了坐在桌后抄录名册的那个人。
她心里一顿,往后站了几步,排在了白瑶瑶身后,也?挡在了山光远前头。
轮到白瑶瑶上前,她有些紧张,丫鬟从袖口中将皱皱巴巴的浮票递给她,白瑶瑶便紧紧握着,道?:“我、我叫白瑶瑶!”
几位年轻学子接过她的浮票,展开才发现浮票上竟然有几处洇湿,正巧把编号、姓名那里,给模糊的看不清了。
白瑶瑶的丫鬟也?是个糊涂蛋,挠头道:“不会?是奴婢刚刚揣在袖子里,被汗给打湿了吧!”
白瑶瑶急的团团转,两眼都泛红了:“那、那要怎么办呀!我不会?没法上学了吧,我可是怕进来的考试过不了,在家里好好学习了好些日子呢!”
端坐在桌后,那个挽袖提笔抄录的学子抬起眼来,对她笑了:“不必担心,我可以在名册里找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白瑶瑶却看着桌后人,呆住了。
她也是怪不得要呆的。
桌后那学子年纪尚小,不过十三四?岁,整个人像一块打磨光滑的白玉璧,放在那儿,且在光下映照,就自有本身的纹理清透。眉睫瞳孔颜色皆有剔透的淡华,他笑起来,面上有浅浅的靥,美的不着急不抢眼,余光仿佛捉不住,定眼瞧又多看一眼都多一分心惊。日光虽毒辣,他依旧穿着层叠的素色宽袖深衣,就那衣领与袖上的皱褶与肌理,就足以够他的装饰。
若梁栩是攒金嵌珠做成的一条贵气且凶恶的金龙,那眼前这个男人就是瓷杯中的清水。
言昳当然知道他是谁。
文中白瑶瑶的另一大追求者,万年让人心疼的温柔男二。
但更重要的是,他跟山家灭门之仇也?有干系。
作者有话要说:男二也登场了。
言昳也终于对李月缇有了些心疼与挂念。
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