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光远心头一凛。
熹庆公主和梁栩关系不好了吗?
最近几年确实有这样的痕迹,但?梁栩之前?不是信誓旦旦,说他们兄妹二人?曾在宫中相?依为命,不是别人?能挑拨的?
长姐如母,熹庆公主大?梁栩十几岁,他前?世也对熹庆公主依赖的厉害,这辈子怎么会——
言昳笑起来:“说的跟我?主动?找你做生意似的?”
梁栩细想,也觉得言昳是那种特别能忍能装,憋到最后下死?手的人?,今日遇到罢工浪潮这件事,不像她的风格。
想到之前?豪厄尔事件,他被蒙在鼓里;到后来她操纵白旭宪的死?,狠狠反咬了他和公主一口。
梁栩又总觉得胆寒。
这女人?完全不顾任何三?纲五常、礼义廉耻或公平谦卑,士大?夫们鼓吹的儒家美德,她一点儿不沾,做事跳脱的让他根本预测不来。
梁栩觉得从言昳口中问不出什么准话。又把目光看向山光远,装作这五年来对他一无所知的样子,聊问了几句。
其实梁栩以前?觉得,山家孤子倒是够耐性有血性,在白家做了多年奴仆,牵马驾车,跟着言昳往消息灵通的地儿走,半点不把自己当?将门少爷。
言昳那几年不可能不知道他身?份,却肯对他颐指气使,也是傲的离谱。
梁栩想着,俩人?当?年可能是各有所需了,山光远如今恢复了身?份,必然要比寄养在言家的她要高?上?一头,说不定归京碰面后,二人?地位调转,山光远找回自己的位置,会有意折她面子几分。
结果刚刚碰见了,他又是给她牵马,简直是奴颜婢膝到了骨子里。
梁栩心里隐隐瞧不起山光远。
觉得男人?少年时候的经历很重要,做了好些年别人?的奴才,一辈子估计也就是做奴才的德行了。
可刚刚又瞧,言昳还给他倒茶,他也接了。
梁栩觉得有点不对味了。
言昳蹬鼻子上?脸的脾气他总算知道了,受了她的撒娇卖软都是要挨刀子的,但?她给山光远倒茶又不像是做小伏低,更像是顺手的亲近。
或许这二人?早些年关系就算不上?主仆。
而算得上?青梅竹马。
梁栩眼?光一垂,转头聊起平匪的事。
他要聊点别的,山光远还能张口敷衍他几句。但?被皇帝指名南下平匪,所见之处,真可谓兵荒马乱,人?不是人?。跟他童年时候逃难的景象交叠在一起,再想到那国?库崩盘,皇帝仍说“大?明永昌”,他便心里只觉得厌恶。
但?匪患依旧是匪患,他们既是受难百姓,也挥刀向其他的受难百姓,山光远不能因丝毫怜悯与厌世便不除匪患。但?他归来之后,只想加紧自己的计划,连睿文皇帝的脸都不想见。
梁栩跟他聊这个?,山光远连回话都懒得,梁栩说了一大?段,他就回个?“嗯,对”。
言昳看山光远来一趟天津,只学了没调平声的“嗯啊这是”,心里想笑。
但?梁栩面上?笑着,却觉得恼火,指节却紧扣着圈椅扶手上?雕的竹梅。
梁栩哪儿都不好,但?这小心眼?还装大?度,光往自己嗓子眼?里噎的脾气,更是要命。
山光远又是个?不爱装的,能坐下就已经算是给面子了,言昳干脆直接来个?结束语:“你这儿要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你借我?个?车吧,回头我?给你记账上?也行,想办法还你也行。”
梁栩对着她还挺抠的:“车没有,借匹马行吧。你回头让人?还王府来。”
言昳挥手:“行行行。”只要别再让她跟山光远挤一匹马,怎么都行。
她说要走,山光远心里也松快了。明明是仇人?,非要坐在这儿喜笑颜开?的唠家常,他受不了,言昳一落话,他就起身?拱手,去牵马了。
言昳提裙跟过去,梁栩没起身?,只在后头笑着唤她:“我?的提议,你别忘了考量。要继续做买卖,总要有个?让人?安心的说头,对咱俩都是好事。”
言昳回头对他龇牙:“不用考量。”
梁栩在秋叶黄景下眯着眼?睛但?笑不语。
言昳转过脸来,背对着梁栩,面映着远处的山光远,皱着眉。山光远分明看见她用嘴型骂了个?把先帝能气死?的脏话。
山光远心里既有不爽,但?又觉得她对梁栩态度也远不算好,安心了几分。
可算是二人?各骑一马,山光远遥遥一点头,冷漠的谢过衡王殿下,就准备离开?天津卫。他还没轻踢马腹,言昳就先窜出去了。
他担忧她骑马不稳,连忙跟上?,奔出去好一段,言昳频频回头,看见城防兵远了,天津卫也远出一段距离了,可算是慢下几分。
山光远追过去,怒瞪她一眼?:“骑这么快,你不要命了吗!”
言昳满脸不高?兴,跟让人?抱起来的猫似的抻着两条长腿踩着马磴子,呸了一声。
山光远:“你还呸,我?都想钻开?你的脑子看看你怎么想的!”
言昳睁大?眼?睛,平白委屈起来:“得了,你今天要上?天啊山光远,吼了我?几句了,能不能好好说话。”
山光远刚刚在那边半死?不活的当?中风的捧哏,现在又治愈了,说话利索起来了,靠近她马匹,急道:“你怎么能还想着跟他扯到一块去!想想他上?辈子怎么对你的,你名声让他污作了,人?被他给占了好些年——”
言昳倒噎一口冷风:“什么玩意!谁被他占了。呸呸呸,大?好金秋,说这倒胃口的话,他是小京巴上?炕,光叫唤也上?不来老娘的床。怎么着,你以为那些风言风语真有影,我?能让他给作践了?”
山光远一愣。
他倒是不在意这些,但?想着言昳出入衡王府那么多年不是假事,梁栩明显又是对她既恨又爱的……
她不也说自己懂得多吗?
言昳被他这话给倒胃口的直翻白眼?,连呸了好几口:“你给我?洗洗脑子,想也不许往这方面想!我?上?辈子跟他做生意,走的明账,他要是想拿色相?掺帐,那他半个?王朝也买不起我?的床帏一宵。”
山光远:“那他最后也没少坑你。你被他毁了生意,不都是实际的事儿吗?”
其实梁栩坑她,最主要的就是把她嫁给了他,强买强卖了一桩婚事,但?对山光远来说这不算坑,他自然没说。
言昳抚了抚胸口,总算把恶心劲儿顺下去了:“我?还是当?年的我?吗?现在跟他做买卖,是因为他姐姐枝繁叶茂,唯一能给她刮出伤,叫她不顺当?的,只有梁栩了。”
山光远皱眉思索着她的话:“可公主跟他闹不和,为的是什么?没有梁栩在前?,她难不成还想——”
山光远看了看言昳。
野心大?的女人?很多,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言昳耸肩笑了笑:“她跟我?业务太重合,一山不容二虎,她要上?位当?了大?明武皇,我?就完蛋了。”
作者有话要说:梁栩这种心理感觉还挺常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