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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埋怨(1 / 2)


元武看了山光远一眼,手转了转桌子上的笔托:“要不?你去凤翔府一趟?”

山光远立刻道:“不?用。”

他?无意识的说完了,才开始犹豫要不?要去,给自己找了理由,道:“鞑靼随时都可能反攻平凉府,我这时候离开不?合适。”

元武看他?眼下有几分?青色,也?听说山光远从?反击到扎营,从?后勤到重建平凉府,一直在沉默的劳心劳力。

元武宽慰道:“凤翔府也?不?远,快马加鞭或者乘船,半日左右也?到了。两个月了,你就没给自己松过弦,要不?趁着我还在平凉府的时候,你歇几日。”

山光远平日一向意志坚决,这会儿竟然被他?说得面上明显有几分?松动。

元武心里感慨:山小爷怕是心里真的有言昳。只是不?知?道言昳怎么想。

元武抬手:“就是你去的时候,千万别说是我透了信。否则她要跟我生气?了。就装不?知?道,试探试探她口风就是——”

山光远垂眼正要开口,外头忽然传来信令兵飞奔高呼的声音:“报!!”

山光远一凛,撑着身子看闯进帐下的背负行?囊,发髻插羽的信令兵:“说。”

信令兵跑的腿也?发软了,一歪身子跪在了元武脚边,气?吁吁却仍然能压住声音,哑着嗓子道:“巡游军在泾州北向九十里地左右,发现?鞑靼出没的痕迹。是他?们的地图兵和侦察兵。”

山光远静气?不?变:“交手了吗?”

信令兵:“泾州营传话说交手了,但对方有多个小队,在雪中又有扎营,两方交手后大约杀了鞑子十一人,我方死伤七人,各自退逃。”

元武转头看他?:“最近周边都在下雪,他?们在这个时候出来重新绘图、侦查,是要有大动作了吧。”

山光远抬手让传令兵退下,颔首道:“是。鞑靼前几年严重干旱,境内牧草不?丰。沙俄皇帝明明能捐助他?们粮食,却选择捐助枪炮,意思很明显了。”

元武扶着眼镜,暗骂一句:“早些?年就是,从?先帝刚登基时,咱们打下后金,占据关外,沙俄皇帝一直就想从?咱们手里抢地。自己出兵不?便,又不?了解甘、陕、蒙的形式,就让鞑靼做他?们的小弟。如?果鞑靼打赢了,沙俄皇帝绝对会派大臣来与咱们商讨重新划定边界。”

山光远就像是刚刚没聊过那些?情爱婚嫁的话题似的,拿起绷带缠住手背,那里有一些?皴裂的旧伤。元武知?道,如?果是曾经被严重冻伤过的皮肤,会经不?起干冷,用力一握拳,就会崩开肉,留下一道道无血的深裂口。

山光远道:“听说沙俄皇帝其实也?不?那么有余力,咱们只要撑过这一波袭击,鞑靼必然会因为雪冻、缺粮与战乱,青壮年大减,几年内都很难轻易恢复战力。”

元武明白:“我爹那边,上一次的战俘也?大部分?都杀灭了,鞑靼壮年将?士必然锐减,只留一部分?被送到了蜀地修路。鞑靼的战俘是最不?能随意留住吸纳的,他?们跟咱们天生想法就不?一样,哪怕留在大明种了十年二?十年地,只要有机会,也?会杀了汉□□孩,跟鞑靼的军队里应外合的。”

山光远挺喜欢跟言家人一同带兵的,他?们不?像某些?常年驻扎在京地的“儒将?”“世家”,讲究普爱,讲究王道。

言家人很老练和理智,他?们明白,对于反击战而言,手软等于自杀。不?论是杀俘、烧粮与围屠,越快结束,越是化长痛为短痛。

元武绕至地图,山光远一向很重视侦查巡逻与测绘,地图上有多次修改标红的痕迹,甚至连平凉地区附近,那些?地方有高木不?可行?马、哪里有洼沟不?能推炮车,哪里有之前战役留下的炮坑可以做伏地射击,都标注的仔仔细细。

元武与他?联手几年,对山光远身上,仿佛有学?不?完的技巧,他?道:“鞑靼估计要猛攻,咱们要预备好大型的炮台。平凉府几乎没有城墙,更别说炮台了吧,你打算守城,还是主动出击?”

山光远蹙眉:“看修城的速度,随时做好出击的准备。主要是最近风雪很大,对鞑子来说很习惯,对咱们来说则是劣势。”

元武吐了口气?:“确实难办。要不?我现?在请爹来援军?”

山光远摇头:“不?用,援军改不?了局势。跟兵力无关,是环境影响太大。若是陷入天时地利都不?济的劣势,再多人也?是被坑死在这儿的命。你反倒应该回去。”

元武知?道山光远不?会托大或者谦虚,他?都是实话实说。他?道:“且等凤翔府借来的兵都安顿好,我明日一早就走?。”

到第二?天早上,平凉府就被南下的风雪覆盖,但元武必须走?,也?不?能拖了。大军驻扎在西凉府北部的平野之上,他?率领十几个亲兵,提前辨好道路,准备出发。

元武一出帐帘,就瞧见不?少兵士似乎驻足或议论着,往军营的东侧靠泾水的大门而去。

听他?们的意思是说什么“物资到了”“还有枪炮!”

将?士议论纷纷:“岂止物资,还有大炮!你见过四个轮子,前面带铁板的炮车吗?真是皇恩浩荡啊!”

“还皇恩?你是第一天扎营做军吗?这年头皇帝老子连屯兵的粮费都出不?起。估计又是哪位爷支援了咱们抗击鞑靼的战役。”

“照这么说,估计是祖籍在平凉的富商了吗?真是家乡血脉系着啊……”

元武赶到东门的时候,看到山光远站在高高的塔楼上,他?拿着个黄铜望远镜,健实的双肩撑起满是泥点的黑色皮毛披风,发髻上只扎了铁簪,手撑着塔楼的栏杆正在远望。

他?不?知?看到了什么,抬手比了个手势。仰头望着他?的士兵们全都欢呼一声跑过去,彻底挪走?东门外的尖刺路障,打开两道大门。

山光远扶着□□快步走?下塔楼,元武与他?并肩同行?几步,风雪裹着细小的冰碴,在大门彻底打开的时候打着旋窜进来,吹起山光远肩上厚重的披风。元武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就看到一整列黑色高大驮马拉车前来,像是雪雾中的鬼魅,车前玻璃灯乱撞,叮叮当当的奔走?。

东门外马车大概有二?十多架,各个车厢巨大,驶入军营后占据了后备、兵仗与火器几部的空地,车马上绑着黑亮的油布,随着车轮窝进泥沟的颠簸,雪不?断簌簌落下来。

正是晨餐开火的时候,士兵也?都没有集结,靠拢过来,就看到了车马上,竟然印着红漆的“山”字。

他?们无不?转头看向山光远。

二?十多架马车中,唯有一架是没有拉货的,一看车厢便是厚重楠木制成,低调结实。上头还嵌着两扇玻璃窗子,有车内微光照亮的玻璃窗子上满是水雾,显然车内温暖舒适。

山光远已然快走?几步,到车马前,安抚了一下马匹,看向车门处。

车门打开,传来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一只带着羊皮手套的细手掀开车帘,声音脆的像冰棱子:“天呐,平凉府怎么比凤翔还冷!”

说话的女子走?出马车,下半张脸因怕冷藏在厚重的狐皮围脖里,黑白分?明的艳靡妙目四处乱看,似乎一点也?不?怵周围的目光。

山光远远远看见车马上大张旗鼓的“山”字,就知?道是她。她显然不?想将?自家公司名号直接暴露给将?士,但送这样一份大礼前来,又白白浪费了车身上的招租广告位,她便印个大大的山字,就当是替他?挣面子了。

山光远一边伸出手,一边又忍不?住蹙眉道:“你不?应该来的。”

言昳秋水似的双眼狠狠翻了他?一个白眼,拍掉他?想扶她的手,声音闷在围领后头:“你不?该说话的。”

她自己跳下马车,山光远才看到她平日只穿软底绣鞋的脚上套了一双鹿皮短靴,衣着也?不?是襦裙或马面裙,而是绣花鸟的曳撒。

轻竹也?出了车,对山光远作揖喊了句“山爷”。

山光远如?此“殷勤”去迎此女,看半张脸也?瞧得出美人容姿,周围将?士也?有些?好奇议论。元武觉得让流言发酵既对言昳不?利,也?会影响山光远的威望,连忙上前道:“小妹!是爹教你来的吗?”

言昳转脸看向元武,模样引来周围将?士的傻楞屏息,她道:“大哥。抱歉,昨儿你才从?凤翔府过来,我就也?跟过来了,实在是事情有变,凤翔府也?下了大风雪,我怕这边物资不?足。”

众多将?士才反应过来:这是言家的女儿。

怪不?得。

大部分?将?士不?知?道太多朝野与商贸的事,他?们只认几个将?领,言家的名字足够让他?们对言昳肃然起敬,连忙都拥上去给拉货的马车牵马扎桩。

言昳没穿大氅,只裹了件刚过膝盖的貂尾袄,山光远见了她就一直没有个好表情,皱着眉头,又道:“你就穿这些?,不?冷就怪了。”

言昳直想锤他?,但周围都是人,元武也?在,她照顾着他?的面子才没下手的,她就只恨恨的瞪他?:“不?止这些?,最重要的炮台都在泾水上的大船上,你让人去拉运过来。我找不?到那么大的马车,你们这儿的辎运肯定能运过来。”

山光远也?发觉自己态度不?够好,讷讷不?再说她,问道:“为什么要过来?你是知?道鞑靼又要蓄谋进攻了吗?”

言昳惊讶:“鞑靼又要反攻了?”

元武只拢着俩人往主帐走?:“这在外头说不?合适,风也?大起来了,咱们去帐内说。”

言昳点头,军营中车马来往,泥土压出深深的沟壑,又因为突然的降温冻硬了,言昳走?的有些?艰难,山光远忍不?住抬手去扶住她胳膊肘:“鹿皮靴子只是好看,但防水防寒还是不?行?的,你应该叫人里头再加一层羊皮。”

言昳龇牙咧嘴的想挠他?:“我到这儿来挨训了是吧!我几个娘亲都没您会说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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