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忽然邪念一起,有意识得把刺客往他们那边送。在她手底下侥幸逃过一命的刺客,因为负痛功力早已锐减,遇到那两个玩命的粮商立即就被一刀毙命!
她不知道这样算不算间接杀人,违背师训,她只知道,她想救出身陷险境的李靖梣,哪怕……哪怕为此违背师训……
李靖梣在人群中一眼便看到了秦浊,她的身形很瘦,但身手矫捷,刀使得又疾又快,所劈之处,刺客们皆应声而倒。她的刀背一直对着刺客,刀刃则一直向着自己,脸上没有一丝嗜杀的表情,相反,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冷静,或者说是——无情。
李靖梣记不得自己在哪里见过相似的神情,只觉得眼前被组合在一起的画面非常的诡异——
她的月白长衫没有粘上一滴血。
但她的身后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很快侍卫们也发现跟在她后面解决刺客比较容易,纷纷聚拢过来,朝着那些被她的快刀格得嗷嗷直叫的刺客砍去!鲜血恒流,竟不费吹灰之力!
刺客数量在锐减,李靖梣身边的危机解除,秦浊终于“杀”到了她的身边,额头微微出了一些汗,紧抿的嘴唇松开来,苍白得吓人。
李靖梣站在比她高一级的台阶上,俯视着那张认真探询她有没有受伤的脸,凛冽的目光早已消融,化成了两汪似乎就要溢出来的温柔的湖水。
秦浊瞧见她似乎没事,松了口气,刚想说:“此地不宜久留!”那个“此”还没有说完整,她的肩膀就被身后突然窜出来的力道往前带了一下,台阶绊着脚,上半身吃不住力道往前扑去,瞬间就把前面的李靖梣给带倒了!
“咚”的一下,皇太女当了自己的人肉垫,似乎磕得不轻。
秦浊感觉自己应该是中箭了,但是方才只听到“噗”的一声,箭刺入骨肉的感觉并不是很真实,因为不是很痛,有点凉凉的。她想可能是错觉也说不定,想问问身边人自己有没有中箭,可是一张口,立即从喉咙里涌出一股腥甜。
“秦浊”!
似乎有人大声叫了她的名字,是师父吗?她努力睁了睁眼皮,想看看眼前出现的那张人脸,却发觉视线模糊不清,有点困,头一埋,便不省人事。
两个月后。
花卿坐在自家宅院的秋千架上,一边悠悠晃荡,一边百无聊赖得去踢着脚边的小石子。她已经在家憋了整整五十天,足不出户,身体都快要闲出病来了,虽然她的箭伤本身就没怎么好。
李靖梣在她受伤后的第三天就撇下她返京了,至今音讯全无,临走前还单方面把她的秦浊给宣布“死”了,这才教她闲的难受!
现在康阳县人人都知道秦大官人为救殿下舍身往死,英勇就义。乘风楼面前摆满了百姓们自发组织前来悼念献上的花圈,还有知名诗人亲自给她写挽联。没想到她秦浊英明一世,生时没捞着好名声,“死”后倒成了康阳县的大英雄!
听说新任县太爷还要给她建碑立庙,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很想带着牛头马面杀回“阳间”,敲响登闻鼓,让他死了这个蠢念头。
包四娘基本上每隔几天都会来探望她一次,每次看着她幽怨的眼睛,就觉得自己跟抢了她家大米似的罪孽深重,“你别这么看着我,你的生意是殿下让人拨给我打理的,我可没有侵吞的意思。”
花卿长叹一声,现在连包四娘都不是从前那个事事顺从她的包四妹了,人家现在俨然已经独坐江南粮商头把交椅,背后又有李靖梣当靠山,竞争对手还都“死”了个遍,所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个人的命运啊,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但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进程!”
这日,她正坐在桃花庄深处那棵最大的梨树下哀叹命运不公,后面忽而传来了一阵很慢的脚步声,她以为是聋婆婆来送饭了,懒得回头,就朝身后摆了个手势:“放那吧,放那吧,我不饿,待会吃!”
那脚步声停了,大约停在了她身后的五步处,就不再上前。
花卿觉得奇怪,往常聋婆婆要是见她不按时吃饭,肯定会过来变着法地催她吃。今个没催倒是稀奇了?
她慢慢地扭头,转过身来,就见一身淡青色飘逸长裙,裹着鹅黄轻纱披帛的李靖梣,长身站在一条横生的枝干下面,揪着枝头上垂下来的一只青梨,仰头轻嗅,异常认真地问她:“青梨熟了,可以吃吗?”
花卿短短的惊艳过后,嘴角一边费力地往上翘,一边强捺着不翘,道:“废话,青梨熟了,当然能吃!你是不是想说,这只青梨熟了,可以给我吃吗?”
李靖梣扭过脸来,竟然是无辜地眨眨眼睛,看着她久久不说话。
花卿被看得耳根红了,默然回过头去,有点嫌弃地瞄眼身后,继续揪手上的树叶扔在地上,“连搭讪都不会,还说是皇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