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脚步走了过来,大约在身后两步位置停住,又慢慢走了回去。
花卿刚乱起来的心跳,似乎被放了鸽子,又失落得跌了回去,继续闷闷得撕叶子。
“搞什么嘛,要过来不过来,干脆长在那里算了!”
她嘀嘀咕咕着,李靖梣却并没走远。她回到刚才经过的根雕小桌旁,矮下肩膀从底下捞出一个树根做的小圆凳子出来,凳面打磨得平平整整,底部还维持着树根的原始风貌,和花卿现在坐得那个是一对。
小凳子上积了层灰,应该是很久没人坐了。她蹲下来试着吹了吹凳面,那灰尘便像白雾似的腾了起来,她忙用手指掩住了口鼻,扭开脸去,待那雾消散了,才转过头,一脸为难得看着脏脏的凳面。用葱白的手点一下,发现还是有灰,于是从袖子里取出一条白色绣帕,小心且细致得擦了起来。
花卿偷眼瞄到她一直把凳子擦得掉了层皮,才抱着走过来,把它摆在她的右手边半步的位置,坐下来,两人肩并了肩,但面朝得却是相反的方向,像两朵开在枝头的并蒂花。
“你的伤好些了吗?”
李靖梣轻轻得问,呼吸经过刻意调整,已经听不出紧张还是不紧张。
“殿下不是老早就对外宣称我伤重不治死了吗?还来问?”花卿撇开头,掐着手中光秃秃的叶柄,闷闷得回答。
“我是问你,不是问秦浊。”她难得的好脾气,似乎还笑了下。
“可秦浊还不是我?”
“嗯……那件事的利害可能我没有跟你讲清楚,秦浊若活下来可能首当其冲会被卷入漩涡里,以你当时的状况极有可能应付不了,我和幕僚们商议了一下,大家一致认为秦浊死了比活着更安全。而且,秦浊虽‘死’,但他的生意依然可以由包掌柜代劳,你的商业势力不会损失分毫。”
她倒是很有耐心的同她解释,花卿心里微微触动,但声音仍旧闷闷的,
“可你为什么又让花卿看破红尘出家去呢?现在好了,我辛辛苦苦经营的秦浊花卿都没有了,难道还要回山上当小和尚吗?这两个月我连门都不敢出,就怕出门把人吓死。你也不给我写信过来,又没人同我说话,我在家里憋都快憋死了。现在估计连阎王爷都不肯收我了,因为生死簿上查不到我的名!”
李靖梣嘴角漾了一丝温软、狡黠的笑出来,“你不是说过吗?没有秦浊,花卿在世上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所以秦浊死了,花卿岂能独立于世?而且,这样不是很好吗?阎王爷不肯收你,你就能一直留在阳间,逍遥快活了,说不定还会成为第二个彭祖呢!你说,你是不是得感谢我啊,无意间划掉了你的生死簿?为世间造就了一位女彭祖!”
花卿不可思议得抽了下嘴角,诧异这人是在开玩笑吗?怎么感觉一点都不好笑呢?
“那你知道地府里除了生死簿,还有一个东西叫三生石吗?你把我两个角色都划没了,到时候我去三生石上刻谁的名字啊?难道要我打一辈子光棍?”
皇太女果然愣住了,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花卿暗中翻了个白眼,算了,连搭个讪都让人捉急的人,开个不好笑的玩笑也是可以原谅罢!
“总之,你就把我两个心爱的角色都折腾没了,你得赔我。”
“那你要我怎么赔你?”皇太女好像找到了台阶,忙忙得下来。
“……我还没想好,想好了再问你要。”
李靖梣依然很好脾气得答应了,“行,那就等你想好了再问我要。只要在我能力之内的,一定赔给你。”
花卿闷嘴暗暗一笑,觉得皇太女精明的时候贼精明,笨得时候也挺笨的。尤其是哄女孩子的能力,真是……让人捉急。不过,那点莫名其妙的心动是怎么回事?
不想了,费脑子。她忽然把脑袋歪在李靖梣的肩上,看着她身后正对的那株桃树,方才有一只黄鹂鸟正在桃枝上啄果子,虔诚得跟广寒宫里捣药的玉兔似的,现在“兔子”已经有两只了,另一只大概是后来的黄太女。她因为这个发现,差点笑出声来,李靖梣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已经被她“抛”上了枝头,变成了那红嘴贪吃的黄鹂鸟,反而很虔诚得关心起了她的伤势。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伤好些了吗?”
“早就好了,就是睡觉时还不能躺着,大夫说要固本,我看他是想回本才对,每次来都能从孙管家那里捞走一大笔银子,要是换了我,我也一直拖着不给治好,有这么好的捞钱机会,不捞够老婆本岂不是太可惜了?”
李靖梣诧异她这“奸商”谬论,不自觉就开始数落道:“你平常都是这样是非不分,黑白颠倒的吗?明明是你不遵医嘱导致伤口愈合的慢。”
“我……我哪里有不遵医嘱?我很遵医嘱的好不好?再说,你远在京城,怎么知道我有没有遵医嘱啊?”
李靖梣没有说话,抿嘴没好气得白了她一眼。
“你,一直在关注我啊?”
花卿因为这个惊喜的发现,心情顿时跟树上的黄鹂鸟似的,欢心得走起了小碎步。李靖梣看她枕在自己身上,时不时抽肩膀,弯脊椎,笑到不可抑制的样子,担心她把伤口扯着了,就将身子慢慢调整到面对她,把她的脑袋托起来换到另一侧肩膀上,让她更舒服得倚在自己的怀里抽筋。
花卿察觉到她的动作,脸霎时绯红一片,埋头在那香喷喷的颈窝里,不知道有没有烫着一脸认真的皇太女。
“你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