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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熏美味(2 / 2)


听到前头一阵流水哗啦声,她一下子来了精神,往前飞跑几步,竟然看到前方绿荫处出现一条湍湍急流的小溪,溪水是从山涧上流下来的,岩石堆叠处水流成瀑,白浪翻滚。地势平缓处,水平如镜,柔滑见底。这样酷暑难当的天气,这样口干舌燥、疲惫不堪的正午,碰上一抹如此清澈的水源,简直像到了人间仙境。

岑杙高兴得连累都忘了,迫不及待地奔到小溪旁,恨不得把脸埋进水里头。撸起袖子猛饮了好几大口,溪水清冽如甘泉。她浑身苏爽,高兴坏了,回头招呼李靖梣:“你说对了,这山上果然有水!能喝的!快过来啊!”

李靖梣看了她一眼,先帮小姑娘把车子推到小溪下游,据说她要在这里给猪清理肚子,另外再把肉熏一下,因为上山还要好长时间,这个天气不赶紧处理,一会儿就变质了。

皇太女一听她说要给猪开膛破肚,连忙退避三舍。岑杙也看到了这一幕,冲小姑娘大叫:“你太煞风景了!这么漂亮的小溪,你竟然用来剖野猪!”

小姑娘起先不想理她,后来实在看不过她那副嫌弃的嘴脸,愤慨道:“要不是因为你于心不忍,我也不用那么早杀它,死猪肉很容易臭的,现在不剖了熏干,到山上就烂了!”对于如何处理猎物,小姑娘显然比她更有经验。

不过,岑杙仍理直气壮道:“我那是为你好,杀生就已经很造孽了,让生者半死不活地待死,更添业障,会遭报应的。”

“那我待会烤得猪肉你别吃,我就不信你从来没有杀生过!”

小姑娘最后一句反问让岑杙僵住了,没有同她再说下去,蹚水过了小溪,坐在对面的大石块上,拿一根长长的小树枝无趣地抽水,独自生闷气。

“矛和剑只相差了两秒掷出,如果孔蝎子不回头,那剑扎得就是右侧,你已经给他留了一线生机,他仍旧死了,这就是天意。”

李靖梣的话从对岸幽幽地飘了过来,岑杙手上的动作停住,诧异、迷茫地抬起头来。对面的人刚掬了一捧水,洒在面上润湿脸颊,似乎刚才的话并非出自她之口。但她的影子倒映在水底的岩石上,被波纹搅得一晃一晃的,分明在认真地凝视着她。

“况且,孔蝎子想伤害我,你杀他是为了救我,佛家不是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为了救人而杀人,本就是天经地义,没什么好内疚的!”

说完,她把手伸到水下,突然勾了一捧水泼到正在发愣的人脸上,“所以不要发呆了,跟我一起捡树枝去,难道你想什么都不做就等着吃吗?”岑杙本能地缩了下巴,仍是被飞来的水珠溅到了,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看着她起身往旁边的小树林里走,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轻轻点了一下,留下了一道清凉的湿痕。担心她在林子里走丢了,岑杙连忙丢掉小树枝,踩着水花跟上去,“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等她们捡了一大堆干树枝回来,小姑娘已经把剖好的猪砍成了好几大块,并且正用短刀把大块一块块地细分成小块,那架小推车就当了她临时的案板。

李靖梣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从猎杀野猪到制成可食用的猪肉,全都要亲力亲为,这绝对需要超人的勇气和胆量。她不禁好奇她是怎么做到的,趁着生火搭支架的功夫,她和小姑娘聊起了天,顺便打听起了她的身世。

小姑娘名字叫朱铜锣,今年只有十二岁,家中还有一个哥哥叫朱铁锤,兄妹二人是这座卧虎山上的猎户,家里世代打猎为生。

岑杙听说她姓朱的时候,立即笑道:“那你猎野猪岂不是同室操戈了?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小姑娘很生气,扬言她再敢嘲笑她的姓氏,就放阿狼过来咬她。岑杙撇撇嘴不说话了。

李靖梣关心地问:“既然你有哥哥,怎么不见他来帮你?”

提到自己的哥哥,小姑娘不禁红了眼圈,原来,四年前,十六岁的朱铁锤拿着新打来的猎物下山去二十里外的城镇中换米,谁知竟一去不归。现在山上只剩下小姑娘一人,根本不知道哥哥去了哪里,还会不会回来。

李靖梣听了一阵唏嘘,四年前她才八岁,她的哥哥想必是出了意外,不然不可能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山上。一个八岁的小姑娘,要想在这满是豺狼虎豹的山上存活下来,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

岑杙却从她的经历中联想到了顾青和顾人屠两兄妹,不禁感慨万千,也不知道顾青现在怎么样了,心里很担心她的安全。

李靖梣注意到了她的情绪变化,没有说什么,把火生起来,岑杙那边三条腿的支架也捆好了两个。她帮小姑娘把大块头的肉用削尖的木头穿起来,架在离火稍远、烟又能飘到的位置,任其慢慢熏干。

烟熏法是一种古老的肉类防腐办法,目的是用烟把肉中的水分熏干,达到保质的效果。按照小姑娘的说法,烟熏过后,猪肉起码能保存一个月。不过,要想把肉彻底熏干需要花费两到三天时间,她现在只熏一两个时辰,是为了到山上不至腐坏,等回到家还要再熏上几天。

等所有大块的猪肉都上了熏架,小姑娘又把切成小块的肉用细树枝穿了,放在火上烤。岑杙已经饿得两眼昏花了,一闻到肉香,馋得直流口水。过去帮李靖梣串了一串,自己也串了一串,也不顾篝火旁热得流汗,烟熏得眼睛疼,兴奋地坐在火堆旁,看着肉由生变熟,慢慢浸出黄色的油脂,“噗滋噗滋”地滴落在火架上,引得火舌猛地往上一蹿。

闻到肉熟的香味了,岑杙呼呼地吹着肉上的热气,准备下爪试吃,结果手指头刚一触到肉,就被烫了一下,连忙收回来,放在耳垂上捏了一下,再去拿的时候小心了许多。将枝头的肉如愿摘下来放在嘴里,嚼了嚼,感觉竟是说不出的美味。

“靖梣,可以吃了。”李靖梣也饿了,接过岑杙递过来的熟肉,小心且矜持地吃起来。岑杙见有些肉太大了,她咬起来很不方便,厚脸皮地主动帮她吃掉。等烤第二波的时候,抽出随身的短剑来,把肉又细分了一下。等李靖梣再吃的时候,留意到这个变化,先前的恼意一哄而散,看她的眼神也比方才柔软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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