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坟地了,一身狼狈的二公主,突然听见了吴靖柴的大笑声。
“我的娘咧,吓死我了!真,真活见鬼了这?”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奇地把伞面撑高,隔着重重的雨幕,赫然看到那坟墓已经被人全部扒开。吴靖柴倒仰着瘫坐在坟坑边上,望着对面的李靖梣一脸难以置信。
李靖梣跪坐在泥坑的另一边,怀中紧紧抱着一人,又哭又笑。那人头发上、身上全是污泥,显然刚从坑中出来,但是她的肩背分明在剧烈地震颤,“咳,咳咳!憋,憋死我了!咳咳咳!”
噼噼啪啪的雨水打在李靖梣的脸上,混着泪水肆意奔流,任何词汇都难以言喻她此刻的感激和兴奋。那是一种失而复得、劫后重生的喜悦。
就在此时,那张被雨水冲洗干净的脸,猛得映入二公主的眼帘,她胳膊里的伞忽然掉到了地上,眼睛蒙上了一层比雨水还朦胧的雾气。
《花卿番外一》
她对数字取整有着天然的固执,改都改不过来。
那是花卿在羊角山保护李靖樨受伤后,回到“避暑山庄”的第二天,非要拉着李靖梣到山上来。
那时她的伤口未痊,却要这样折腾,李靖梣自然一百个不愿意,但终究不愿扫她的兴,小心扶着她在山道间走。
来到那天出事的地点,花卿便住了脚,低着头在前后左右四处探看,想找出那个险些让她丧命的小水洼,却发现它早已被日头晒干了,隐隐有点失望。
李靖梣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情绪收入眼底。
瞧她的目光跟长了脚似的,沿着石阶一级一级地往上走,头一点一点地似乎在数着什么。数到某个位置,忽然一牵李靖梣的手,指着上面一个台阶,“找到了,就是那儿。快,扶我过去。”
皇太女瞧她志在必得的样子,眼睛里奕奕有光,以为她有什么重大发现,忙搀着她到达指定地点。
站在那青色的石阶上,花卿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对她道:“那天我就是从这个石阶上摔下的,我就说么,走得好好的,怎么会摔倒,原来,这个石阶,和上面这个石阶,间距太短了,我还以为是正常着呢,没想到被它虚晃一招。”
李靖梣听她讲到自己跌倒的情景,心里一紧,这石阶距那缓坡少说得有两三丈,她这一路跌下去,难怪会摔得那么严重。
花卿感觉她的手猛得攥紧,微笑着举在唇边亲了一下,“放心,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看,都可以跳了!”她现场演绎了一遍,一下子扯到了伤口,脸疼得扭曲起来。
“你!”李靖梣被她气到了,一边心疼地帮她检查伤势一边冷脸责备,“你就不能消停一会么!都伤成这样了还闹腾,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花卿缓过来又笑嘻嘻了,挽着她的胳膊撒了会儿娇,道:“你扶着我点,我`下台阶了!”
李靖梣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打起精神,小心地扶她往下迈了一脚。
“五十九个青梨!”
“??”听着这意味不明的话,李靖梣着实一愣,古怪地看着她,这是在念什么咒语么?
花卿冲她眯眯眼一笑,又往下神圣地、庄严地迈出一脚,大功告成后,乍开胳膊,迎向和煦的山风,表情陶醉:“六十个青梨!啊!大功告成!太爽了!你不知道,那天摔下来前,我就差两个梨没数完,可憋死我了,这下总算数到整了!啊,真是一身轻松!”
李靖梣不可思议地、慢慢地、敛起怒容瞪着她,一字一顿道:“所以——你一大清早不顾伤病跑山上来瞎折腾,就是为了把没数完的梨数完?!!”
花卿见她生气了,连忙摇她的胳膊,“我不是故意的么。我最怕数数不到整了,小时候敲木鱼,不敲到整我都睡不着觉的,看书不翻到整页我也睡不着觉。”
李靖梣无法相信:“那如果你翻到整了,但是书中的情节没完,你怎么办?”
“对啊,就是很难办啊!内容读完一整段,它居然页码没有到整,我气死了,就得被迫往下读,读到页码整数的时候,但是内容还少一小段,我又放不下,只好继读完那一段,只要一读,这页码又会不整。太糟心了,所以,我都一般不看书,但凡看书,就停不下来……”
李靖梣无语了,翻了个白眼,“这是病,得治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已经很努力在改了,现在好多东西我都不求整了。你看,我园中的桃树就种了……种了……”
“种了多少棵?”
“呃——原本是七十一棵。不过,多出来的一棵,前年被我刨去了。”
“……”
“不过,我梨树种了七十二棵,那多出来的两棵,还长着呢!”
“多出来的两棵?大概你心里已经估摸着要把它们刨去了吧!”
“……哪有的事!”
“行了,我也大体了解到你有多严重了,从现在开始,赶紧把这臭毛病给我改了!”
“现在?怎么改?”
花卿一脸懵,李靖梣嘴巴抿得平平的,眉毛邪恶地往上一挑,强制着拉她往下走了一个台阶,一本正经地念道:“六十一个青梨!”
花卿睁大眼睛:“???”
“六十二——”李靖梣拖长了音,余光瞄到对面那人期待的目光,话音一转,“没有六十二了,我们回去吧!”
“喂,靖梣,六六六……”花卿回头指着那台阶,还想倒回去继续数。
“什么六六六,还七七七呢!回家!否则你就永远留在这儿!”
“嗷……你太坏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