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之前已经有言,听了犯人的狂言悖语,怒气填膺,忍不住朝他丢石头。与其还要低头弯腰捡石头,为什么不直接拿玉佩打他!”
岑杙惊呆了:“拿玉佩打?这……我还真没想过,一般人,应该舍不得丢玉佩吧!”
“可你不是一般人啊,你家财万贯,随手拽下块玉佩打他又能怎样?何况那块玉质地并非绝品,丢了能值几个钱?总比你现捡石头去砸他,最后玉的来历解释不清楚要强吧?幸好昨晚许多巧合让士兵分了心,否则若有一人看见你手上明明拿的是玉,却非要说是石头,我看你怎么下台!”
“呃……”岑杙当时一心想的是,赶紧和那块玉佩撇清关系,倒也没有顾虑这么多。现在经李靖梣一点拨,不禁后怕连连。再寻思她的办法,确实技高一筹。
她不禁一拍大腿道:“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如果我用玉去丢他,更能显示我当时实在气急。哎呀,我真笨!麻烦来时,我只想到要躲避它,却从未想过要利用它,还是你聪明!你怎么能想出这么好的办法?”
李靖梣看着她倾慕的眼神,反倒不不好意思了,“是你自己笨,看谁都聪明。”
“哪有?明明是你太聪明了,才显得我笨。”
这一阵说笑后,岑杙已经不大纠结先前的事,过了一会儿,她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你知道廖世深吗?原来他就是谋害铜锣的奸细,难怪小丫头一点防备都没有。”
“嗯,我收到的消息了,之前便猜是他。”
“唉,真是人心难测,之前他明明对铜锣很好,没想到下手这么狠。
“之前他效忠的是我,之后他效忠的是别人,有这样的反差很正常。他不是第一个背叛东宫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谭太傅去职之后,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这就是重臣的影响力。”
岑杙点点头表示赞同,“那你把他处置了吗?我来军营这么久一直没见到他。”
“没有,我留着他还有用处。”
“用处?”岑杙眨巴眨巴眼:“什么用处?”
李靖梣刚要启口,帐外突然传来侍卫的声音,“殿下,二公主回来了!”
“在哪儿?”
“刚进了辕门,部下们正用担架把她抬到大帐来。”
“担架?她受伤了吗?”李靖梣一下子站了起来。
“没有,二公主是一个人过来的,貌似走了很远的路,累得走不动了!”岑杙闻言脖子一紧,感觉不太妙。
李靖梣匆忙出了大帐,隔着灰蓝的天色,朝辕门处看。
“殿下,臣先告辞了。”岑杙趁着众人移目他处,赶紧施展飞毛腿溜走。她前脚刚走,李靖樨的担架就到了。李靖梣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担架上那个像小乞丐似的妹妹,她脚边还趴了只同样惨不忍睹的狗。
大帐里,李靖梣一边用热毛巾帮李靖樨擦脸,一边听她一喘一喘地哭诉自己这一天一夜的悲惨遭遇。
“她把我的马抢走了,害我和阿狼一天一夜只能在山里跋涉,又累又饿,脚都走烂了,差点就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李靖梣把水盆拉到她脚边,帮她脱下鞋袜,竟然在她脚掌上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泛白的水泡。李靖樨看到那脚泡又是一哭,指着这“罪证”跟姐姐痛诉岑杙的无道恶行。李靖梣十分为难,待把她哄睡后,又把岑杙叫过来,询问是怎么回事?
岑杙就把经过都告诉了她,并辩称自己也没想到李靖樨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以为她出来总得带上一两个侍卫,谁成想到她会单独行动。如今搞得自己这么惨,也不能只怪她吧。
“你问都不问,就认为是她偷了你的马儿。又把她一个人丢在深山里,万一她遇到土匪了怎么办?”
“好好好,都是我不对,我错了,等她醒来,我跟她磕头赔罪总行了吧?”
“磕头就不必了,赔罪还是要的。她是我唯一的亲妹妹,你就不能对她态度稍微好一点吗,把她当家人看待有那么难吗?”
“行,我发誓,以后把她当家人,当亲妹妹看待,这总行了吧,你能把这狗拉走吗?别让它虎视眈眈对着我了。”
李靖梣特地留了一部分人马在此地帮劳家村的村民安葬家人、重建家园,自己则带大部队拔营回京。
启程之日,顾青多带了一个人来,岑杙一看是先前被自己救下的劳镯儿,“这是……?”
顾青手语道:“镯儿姑娘亲人都死了,已经无家可归,她想跟我回京学医,将来好有个一技之长。”镯儿受伤是顾青照料的,顾青也没有隐瞒自己的女儿身。
“原来如此。”岑杙欣然道:“那就跟我们一起回京吧。”
因为狼山的山匪已经被清剿干净,所以大军可以放心地通过狼山夹道。
来和去不仅方向迥异,而且是两种全然不同的心境。白日的狼山群峰秀拔,千山耸翠。远望狼头首峰,峭崖壁立,冠入云端。丝毫没有先前的戾气!可以说是钟灵毓秀了。
午间休息时,岑杙站在车头眺望群山,发现道旁的崖壁上站了一人,迎风高瞩,立崖远瞻,“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她第一时间想到这个句子,心情激动,跳下车,兴奋地往崖上奔去。
到了崖顶,视角一新,风景便又迥丽。见那人横扫群山的入迷模样,笑着走过去,“站这么高,不怕晒吗?”
李靖梣回过头来,看见岑杙,眼前一亮,立即招手,“过来看这狼山夹道!”
岑杙笑着去瞧。这狼山夹道从大处看其实就是一个大峡谷,由狼山正北起始,深入狼山腹地,中间经过几道大的弯,总体往南延伸,整条峡谷长大约二十里,就像一条蜿蜒前行的巨蛇。崖壁或高或低,高者壁立千仞,矮者只有丈高。
“看出什么了吗?”李靖梣的语气似乎很兴奋。
岑杙好奇,
“什么?”
“我曾经在世祖朝的全舆地图上看到过这样一条河,它长约两千多公里,由小京都为起点,经过建康,往北纵深三千里,直达北都平阳县,将瑞江至浊河之间的水系全部贯通。这条河是人工开凿的运河,但不知为何只开凿了北头一小半就停工了,此后就再也没有开凿过。”
“我查阅古今资料,巡河期间又实地考察,找到了很多世祖要开凿此河的证据。而狼山就是这条河的行经之地。”
岑杙惊讶道:“你是说,这狼山夹道很可能就是世祖时人工开凿的,那条河流经的河道。”
“如果我判断没错的话,应该是的。”
李靖梣手忽然激动地抖了起来,“如果有这样一条纵贯南北的河出现,那么玉瑞由北往南的粮食,商贸便可直接走水运,由南往北亦是如此,年年下来不知要节省多少人力物力。对于漕运、治河,地理都有重大影响。”
岑杙似乎明白了她激动的原因,“你是想把这条河开通?”
李靖梣一脸神往道:“有生之年吧!古人云,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如果将来我有幸执掌乾坤,有生之年必会开凿此河,为玉瑞谋万世基业。”
“那可是个大工程!”
岑杙赞叹道,心不知不觉被眼前这个拥有远见卓识、宏图大志的女子折服。她站在高高的山峰上,脚下是山,心中是山,灿烂得让人移不开眼。
从崖壁上下来,继续赶路,七天七夜行军,终于到达建康城外的赤阑桥。
皇帝李平泓出城三十里亲自迎接皇太女归来,就像出送时一样,架设高台,仪式隆重。因为归来日和中秋节临近,皇帝已下旨,将庆功宴推迟,十日后和中秋宫宴一起盛大举办,论功行赏。
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涂家。本来皇帝想借涂云开之事,打压一下北疆的气焰,谁成想涂云开却死了,不得不迅速转变立场,大力抚恤涂家,不惜把涂云开追封为郡王,并且把迟到多年的关于敕封李州煊皇长孙的旨意隆重下达,正式承认他皇帝长孙的身份,以安抚手握二十万大军、雄踞边关的涂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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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加岑靖二人关于涂家为祸的对话,在李靖梣顺走公文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