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李平泓偏要为诚王选任重臣为师,说他没有动废立的心思,李靖梣是无法相信的。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曾经在病榻前那么恳切把江山托付给自己的父亲,醒过来的种种表现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吗?还是身为女子就不该继承那至尊之位,可是,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立她当皇太女?
李靖梣思绪很乱,想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她让自己冷静的唯一方式,就是疯狂做事。她疯狂地思考下一次坠入地狱时,该如何从滚烫的岩浆中爬起,十一年的跌落奋起已经成为了她的行为习惯,这一次她也一样可以从容应对。
她迅速地思考,如果潘遂庸成为诚王的师傅,会有什么后果?诚王内有内阁元老扶持,外有神武军做靠山,在京畿的势力不仅要越过敦王,恐怕连自己也不能够匹敌。涂远山虽然位高权重,但势力范围离京城太远,如果京畿发生意外,远水肯定救不了近火。
而且,涂云开死后,她和涂家之间的纽带就只剩下李州煊,李州煊自小体弱多病,如果将来有个意外,东宫和涂家的纽带就会变得脆弱不堪。
但是,现在也不是全无优势可言。
比如,经过围剿顾人屠一役,一向中立的长公主已经透露了偏向她的迹象,长公主是先帝已故程皇后的嫡公主,她背后代表的是四大军权势力之一,西南程公姜的利益,程公姜是李平渚的亲舅舅,这点倒是可以好生利用。
还有,去年的中秋宫宴上,西北周撼山部曾经表达过想跟皇室联姻的愿望,皇帝很高兴,认为此举有益巩固朝廷和西北边疆的联系,当场表示要在年幼公主里挑一个将来做周家媳妇。但对方明确表示想跟皇帝的掌上明珠,东宫嫡亲胞妹康德公主联姻。
当时,李平泓还怀疑过自己私下勾结外臣,直到周撼山夫人跟皇帝提起,她曾在钟鼓楼遭遇踩踏事件,是康德公主危急中拉了她一把,救了自己的性命,她后来到处跟人打听,想找出救命恩人,好当面表达谢意,没想到那日随众位诰命夫人一起进宫拜见各位娘娘,一眼在花园中认出了活泼可爱的李靖樨,一打听才知道她就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康德公主,越看越是欢喜,就想为自己的儿子求个恩典。
李平泓当然不同意,他不能眼看两大军权势力都和东宫结成姻亲。于是以康德公主娇生惯养为由,不忍送她到西北那么远的地方,拒绝了对方的联姻主张。
李靖梣当时怕李平泓猜忌自己,也在宴上亲自向周夫人致歉,替妹妹婉拒对方的好意。谁知周夫人热忱丝毫未减,以为是自己诚意不够,一再诚恳地跟李靖梣言道,自己非常非常喜欢李靖樨,请她不要过早给她定下亲事,明年她还要带自己的儿子来,多带些礼品,让皇帝看到他们的诚意。不知道他们今年还会不会再来?
假如,李靖樨真能够跟西北联姻的话,她手中就相当于掌握了四疆势力中的三个,剩下一个闻凤举部地处偏南,势力最小,但也不是不能争取。
当然,真正掌握四分之三势力是不现实的,但这些选项都可以作为将来的后手,一个不行,还可以有第二、第三选择,不至于事到临头,被人一窝端起。
她从无焦点的状态中苏醒过来,对外唤道:“云种!”
但进来的是一张全然不同的面孔,“殿下,属下是越中,有什么吩咐?”
李靖梣恍然记起,云种已经被送进刑部大牢了,眼底一暗,缓了一缓,道:“你今晚去顾冕大人府上走一趟,告诉他,联络旧部打击裴家计划暂时中止,让所有人按兵不动。另外,叫兰溪进来。”
“是。”
李靖梣暗忖,诚王受器重,敦王和裴家肯定比自己还要着急,现在拔掉裴家等于为诚王扫除障碍,不足取,不如把这个口风透给敦王,让二人两虎相争。
岑杙在桌上一边拨着算盘,一边翻着账本记账,算珠“啪,啪啪,啪啪啪”得在手底打响,间隙时,拿笔将得到的数字记在账上。小园过来送茶时,有意看了眼那让人眼晕的花字账册,心里啧啧感叹,大人可真厉害,这么多眼花缭乱的数字排在一起,都没晕过去,自己就做不来。
岑杙眉头紧皱,都快在头顶拧出个“川”字了,算下来福寿园整个建起来,起码要白银五百万两,抵得上国库一年的结余了。李平泓的意思是让她在十天内先筹集一百万两白银,然后有底气在中秋前跟朝臣们提修园,再在中秋宫宴上当着回京的严太后的面提出来,展示孝心。
当然,他也知道这事很难,所以先从私库划拨十万两给岑杙,帮她减轻负担,然后保证从后妃那里再筹集白银十万两,也就是说,她的任务是在十天内筹集白银八十万两。
建康城有户籍的人口五十万左右,没有户籍的流动人口在二十万左右,日常驻兵在十三万左右,总人数大约在八十三万左右,如果每人能捐银一两的话,区区八十万两又有何难?但不幸的是,小门小户捐不出一两,豪门大户一两不捐。
豪门贵胄她惹不起,小门小户惹急了会生变,看来,只能从无权无势的商人那里下手了,以前她做商人时,最痛恨的就是这支随时伸过来捞你一笔的爪子,现在,却不得不把爪子伸向以前的同行了,真是个天道好轮回,宰到谁算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