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谅气急败坏,说不出任何驳斥的话来。
他一脚蹬翻了面前的火盆,火星子溅到了大帐上,沿着帐边慢慢燃烧起来。
而他的剑也在同一刻指向了李靖梣的脖颈。李靖梣紧紧攥着拳,闭眼受戮,然而这一剑却被他狠狠刺入了她肩顶的椅背上,离颈只有三寸。
剑在耳边玎玲作响,秦谅神情凌蔑,好像在欣赏敌人临死前的惨状。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昂起头来。
“就凭你?也配说给她想要的一切。你差点杀了她,当着你丈夫和未出生孩子的面,把她像畜生一样踩在脚底。不要说你没有做过。如果不是我,你焉有资格在这里惺惺作态,说什么给她想要的一切,你连一个名分都给不了她。你说得不错,我是自不量力,但你,也不过如此。”
他讽刺的笑容在火光中格外刺眼,那是一种对劲敌的蔑视,好像命在旦夕的猛兽,临死前咬死了对手那般快意恩仇。
李靖梣冷冷瞪着他,背着光的那侧脸颊,一滴晶莹的泪珠坠了下来。但炽热的一面,却浸透着无法挽回的杀意。
“拿命来吧!”
秦谅拔开宝剑,用力朝她刺去。就在这时,一道飞速旋转的光影,从滚滚燃烧的火圈中窜了进来,“乒”得一声,将他手中的剑卷了出去。
秦谅愕然回头,看到那不断扩张的火圈中,一道默然静立的身影,正失望透顶的看着他。她身后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黑漆漆的铁甲如潮水一般蜂拥过来,刀剑枪矛的樱穗在火光中映衬出血一样的颜色。
越中第一个冲了进来,举剑刺向秦谅,招招用了十二分的力气。紧接着又有三四人飞身进来,背起李靖梣就往外跑。火烧得越来越烈,越来越旺,随时都有没顶的危险。
李靖梣被放了下来,忍着蚀骨的痛意,从士兵手中夺过弓箭,瞄准火圈中正在撕斗的人,喝道:“越中,让开!”越中闻言,持剑挥开秦谅,迅速从火圈中跳了出来。
李靖梣搭箭上弦,用尽平生所有力气,拉开了那百斤大弓。因为火舌蔓延,秦谅现在已避无可避,几乎赤手空拳暴露在她的箭簇下。
以她的箭术想让他命丧黄泉只是动动手指的事。
这时一只手情急攥在了冰冷的箭簇上。
李靖梣动作僵了僵,恼怒地瞪向手的主人。
岑杙紧紧地盯着她,用力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痛苦和哀求。
这时有哨兵来报,冯化吉率一千铁骑已现身在大营外十里位置,事先并没有通传任何人。
原本已经待毙的秦谅,闻言一喜,突然用力踹向大帐中央的木柱,那本已被火焰吞噬得摇摇欲坠的营帐就如雪崩一样,朝一个方向轰然倒塌。
本已牢固的包围圈,因为要躲避崩塌的火舌,硬生生被撕开一条口子。秦谅就从这道口子鱼跃而出,抢了一匹快马,飞速往营外狂奔。
李靖梣恼怒归恼怒,但并未被冲昏头脑,她用手肘撞开岑杙,再次拉紧弓弦,瞄准那并未逃出射程的猎物,眼中再无一丝怜悯,只有任何人都阻止不了的决绝杀意。
然而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箭即将发出时,她的背上突然传来一股锥心的痛意。手把持不住箭簇的方向,眼睁睁看着它射向了旁边无辜的士兵。随着一声凄惨的哀嚎,她整个人也支撑不住倒在了那人怀里。
全身发抖的闷哼。
痛,即便摧心烧肝,也从来没有这么痛过。她难以置信地扭头,看着那把手按向了她最软弱又最不设防的地方的人。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为什么?她明明说好会站在她这一边的。为什么,连她最后的这点信任都要剥夺?
她紧紧攥着拳头让那股痛意消散,可是却换来愈发毁天灭地的悔痛和灼烧。
越中发现了不对,匆忙过来查看,却只接到半躺在地上的李靖看似平淡的回应,“别管我,先去追人。”他看了看惨白着脸的岑杙,攥了攥拳,领命而去。然而没等他走出多远,身后就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掌掴声。不用想也知道,殿下此刻的伤心和震怒,已经超出了她的忍耐极限。他甚至不敢回头看她的样子,普天之下还有谁让殿下付出过这样的真心吗?一个都没有,但她竟然毫不珍惜,当着众人的面明目张胆戳她的痛处。那可是刚崩开的伤啊,一指头下去得有多疼。越中想都不敢想,她竟也下得了手。越中想回头砍死她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