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杙笑?了起来,仰头将最后一口酒痛快饮下,目光愈发涣散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再喝就真的入不了洞房了,于?是就停下来,央着李靖梣的袖子,“你?不是说有好东西要送给我的吗?”
“你?刚才喝得不是好东西吗?”
“啊?这……就这样打发了?太敷衍了吧?”
李靖梣笑?了笑?,牵她到了一处窗边,推开窗子,往天边一指。岑杙只看?到一轮逐渐西沉的明月,照在重重宫阙的瓦檐上。
“神马?你?要送我月亮啊?我告诉你?,我不吃这套哈……”
李靖梣匪夷所思地瞅着她,“谁跟你?说我要送月亮了?前面那座宫叫无为宫,正殿叫弗居殿,以后你?就住在那里。没有我的准许,不准随便出宫去。”
岑杙“哦”了一声,原来她是想送自?己一处宫殿。
“可是,驸马国尉不是要在宫外建府吗?我住在宫里不合规矩啊!大臣们会同意吗?”
李靖梣面无表情,“你?住就是了,合不合规矩我说了算。”
岑杙有点犹豫,不过,既然她都这样说了,自?己要是不给面儿,恐怕这姐姐还得生气,于?是笑?道:“好吧,其实我对住哪里无所谓的,巴不得住得离你?越近越好,最好可以天天看?到你?。”李靖梣这才露出了和?悦的笑?容。
“岑杙,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是束缚了你?。你?将来会不会后悔,随我一起关进这个笼子里?”躺在床上时,女皇陛下又?对自?己的决定?感到不安,捧着她的脸,心事重重地说。
“不会,”岑杙毫不含糊道:“因为笼子里有你?,我哪里都不想去。”
私下里却暗忖,你?不是猫哭耗子吗?关都关了,还说这话。我倘若说会,你?舍得把笼子打开?不再加两道锁就阿弥陀佛了。
“那倘若二三十年后,我老了丑了呢?就像……在岸边垂钓的那个满脸皱纹的钓鱼翁?”
岑杙哑然失笑?,“原来你?当初扮作钓鱼翁的样子,是想试探我?你?怎么那么傻……的可爱啊你?!”
岑杙哈哈笑?起来,搂着她的头发,凑前亲了她一下,认真道:
“首先,姑娘,你?不会变得那么丑,真的,我敢保证。即便你?到了七老八十连牙齿都掉光了,也会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绝不会像个白?|面鬼似的吓人。其次,我也会老啊,二三十年后,你?会不会反过来嫌弃我呢?如果你?笃定?不会,那么就该相信,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也是一样坚如磐石。
再次,有些鸟儿确实更喜欢自?由?,但我以前自?由?惯了,最想要的其实是一个家?。七岁那年,我丢了第一个家?,如果可以用自?由?去交换,我会毫不犹豫地把它换回来。现在你?补偿给我一个家?。我很?满足,有了你?,我不会再羡慕外面的天宽地阔,也不会羡慕长江的无穷!因为你?给我的,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
李靖梣没听她说完已经泪流满面,脸埋进枕头的大红“囍”字里委屈地哭,岑杙倒是没想到她会哭,好像是一条浸了水的毛巾,被人轻轻地一拧,就哗啦啦地流成了一片。
这画面实在有点喜人。岑杙逗她,“怎么了姑娘,你?是不是哭得有点早啊?这还没到时候呢!省着点哭啊,夜还好长呢!”
女皇陛下果然不哭了,红着眼睛和?鼻子跪坐起来,去床头拿了把剪刀来。让岑杙把头发放下来,从中认真挑了一小绺,剪下来,摊在膝上,自?己也回头解了云髻,从满头青丝中剪下来一小绺。用细长的巧手将两者?认真地编结成环,红绳扎起,放进一个铺了黄缎的红匣子里。
不无羞涩道:“此为结发同心,寓意夫妻一体。从今往后,你?便属于?我,我也属于?你?。你?身上的每一样东西,没有我的准许,都不许捐弃。我不是真要你?做我的笼中鸟,只是希望,你?在外久滞不归时,勿忘家?中尚有贤妻,无论多远都要飞回来,我会在家?里等着你?。”
这回换岑杙对着“囍”字没出息的掉眼泪了。抱着女皇陛下哭了一会儿,她用大红袖子擦擦眼泪,瞥见李靖梣身上淡雅的素裙,突然不乐意了:“你?怎么没有穿吉服啊?大喜的日?子,就我一人穿,太不公平了。”
李靖梣其实是有吉服选择的,只是她觉得那洞房里的吉服太艳了,穿上有点不自?在,就找了常服穿上,而且她觉得吉不吉服的无所谓,她娶的是人,又?不是衣服,只要人到了就好。但岑杙似乎对这个很?看?重,一再央求,“你?去换上么,你?穿吉服的样子很?好看?,我很?喜欢。你?去换上好不好?不要戴通天冠,就穿我们第一次拜堂时的那种新娘子装。”
李靖梣暗忖,要是像民间那种新娘子装也还好了,礼部送上来的吉服实在是……为女皇陛下的子嗣操碎了心。
“好吧,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不要乱走。”
央不过,李靖梣只好去换了吉服。回来时,看?见岑杙正坐在她之?前坐的椅子上,对着那莲花醉忘形地贪杯,女皇陛下悔未让人把酒端走。这下好了,让猫去接管了鱼缸,不偷腥才怪了。
岑杙正沉迷在美酒的滋润下无法自?拔,猛一抬头,就看?见一抹惹眼的红出现在灯火明灭处。她眼睛登时直了,酒爵摇摇晃晃端不住,险些跌到桌子上。还好被她两手接住,幸而盏中酒少,不然撒了就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