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感激不尽,近乎贪婪地吞咽着热粥,身体终于有了点力气,方才?将前因后果道出。
“三年前我刚去龙门任职,机缘巧合下遇见了在街上治病救人的顾夫人。当时我只觉得像,但也不敢确认。后来得知她在邻县开了一家医庐,偶尔会来龙门县出诊,我也请她到县衙为我夫人诊过几次脉。我夫人确认就是她,但不知她为何?单独流落在此。猜到她是有难言之隐,便也没有多问。
去年初,都察院御史沈隰到青阳郡办案,来到龙门。那日正好巧了,顾夫人在街上被他认出,他竟要当场拿人,我恰好路过,便替顾夫人解了围,推说她是我亲妹子杜青,与他起了争执。谁知这位沈御史不死心,竟然找各种由头刁难,妄图将顾夫人带走。那日他带了许多兵,为了不连累我,顾夫人向我道出实情,原来沈隰想拿她威胁岑大人。当时,岑大人与陛下婚期将至,若爆出岑夫人尚在人世,便是欺君之罪。岑大人夫妇于我全家有恩,我决不能坐视不管,便与母亲商议,收其为义女,对外?就说是亲生的姊妹。”
“顾青就是那日被带走的?”
“不是,那日沈隰虽然带了许多兵来,但在紧要关头,郡守大人忽然率兵赶至,及时阻止了他。”
“郡守大人?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郡守大人,似乎和这位沈御史有仇隙。他来之后,沈御史就恨恨地走了。”
“沈隰走后,我原以为顾夫人安全了。今年初,我调任瑞江管江郎中,因老母生病,顾夫人便一同前来照料。谁成想,这沈隰竟卷土重来,趁我出事之际,强行带走了顾夫人,我本想上京伸冤,谁料又遇见了你们。我自知有罪,但顾夫人是无辜的。我不愿看到好人罹难。”
“你既知顾青尚在人世,为何?还信她是无辜?难道就不怀疑她和岑杙有意欺瞒天下人?”
杜宇叹息道:“这世上最?无法选择的便是出身,我相信她二人的为人,绝不是蝇营狗苟之辈。岑大人既然做如此安排,自有她的道理。还请秦将军一定代为转告,杜某感激不尽。”
秦谅轻蔑道:“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了,还想着别人,好好睡一觉,明天准备等死吧!”
次日一早。杜宇从茅舍中醒来,一名土匪送了饭菜进来。杜宇看这些饭菜分量很足,光是馒头就有十几个?。自己?怎么能吃得完呢?有些矜持地问:“能不能,能不能把李大人也带进来。他也好久没吃东西了?”
“呵,你还真把自己?当客人了。再多嘴,连口?水也没得喝。”
杜宇是个?老实人,战战兢兢地吃完了饭,出了口?长气,准备乖乖赴死。然而?,过了很久,茅舍里再也没有人来,外?面土匪们乱糟糟的声?音也没有了。他扶着桌子站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后边,凑到门缝里查看,意外?发现,外?面一个?人也没有,所有土匪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全都消失了。他大着胆子拨开门,绕着茅舍前后左右,鬼头鬼脑地观察了一周,确认了自己?的判断,这些土匪是真的把自己?“落”下了。
不管他们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杜宇掀开袍子,匆忙往小树林里夺命奔逃。跑出两?里地,没有土匪追来,他累得全身虚脱,坐倚在一棵大树下面大喘气。盘算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冷静下来后,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以秦谅的为人,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八成有意为之,想让自己?去给岑杙通风报信。
可是京城路远迢迢,自己?又是戴罪之身,一出面就会被擒拿,说不定还会被沈隰的人杀人灭口?。怎么可能及时赶到京师呢?突然,他脑中又一个?闪念,那十几个?馒头,莫非是……?
他眼角的筋肉抽了抽,将信将疑地站起来,又按原路摸回去。看到茅舍,土匪们并?没有返回,他鬼鬼祟祟地摸到屋子里,咽了咽口?水。把桌上的馒头统统捡起来,用?衣服做了个?包裹。这些馒头可以当干粮,路上省着点吃,应该能撑不少日子。突然,他在捡最?后几个?馒头的时候,看见这些馒头下面都有一个?小口?。杜宇顺着小口?将馒头掰开,竟然发现每个?馒头里都塞着一枚银锭子。加起来有五两?之多,这些钱足够他走到京城了。
他心里一喜,连忙把银子收好,馒头也打?包好,走出屋门,忽然听到一阵马嘶声?,以为人来了,吓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然而?定睛瞧去,却只看到一匹枣红马,就拴在茅舍不远的树上,附近并?没有任何?人。他定了定神?,连忙跑过去解开栓绳,把包裹往身上一系,跨上马背,喝了一声?,往大路方向赶去。
走到半路,忽然听到了一声?沉浑的钟声?,从背后传来,震得人心头发颤。他顿时感到奇怪,那独特的青铜稀音,仿佛是岳陵山上的青铜大钟,怎么会从这个?方向传来?
“咚!咚!咚!”
钟声?连续响了五六下,周围的树叶、尘土和风都在颤动,杜宇感到不太对劲儿,平常听这钟声?,总会有一种宁神?静气,今日这钟透着一股诡异的妖邪之气。搅得人心里七上八下的,连座下的马儿都不安地躁动起来。
杜宇的心跳越来越快,他怀疑是自己?太紧张了。突然“砰”得一声?,一道迥异的绝响,将之前的钟声?搅得支离破碎。他连忙稳住受惊的马儿,直觉是有重物?落了下来。隔了五六里远,仿佛大地都跟着颤了两?颤。而?后,戛然而?止,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