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谅没有想?到,他英雄一世,会栽在魏迟这条小阴沟里。当千钧巨钟砸下来时,他的双脚已被车上的机扩牢牢缚住,无法?挣脱。若不是阿生急中生智,把旁边老百姓的锄头伸到了钟下,他无疑会被那口大钟斩断腿骨。
“大王,你没事吧?”阿生摸着那口冰凉的大钟,不敢触动仰躺在底下的秦谅。辕门?是从底部忽然倾倒,带着大钟往一侧猛撞,先是把推钟杵的秦谅撞倒,顷刻间扣下来,把整根车轴都震断了。钟车瞬间倒塌,方才?还围着巨钟摇旗呐喊的百姓,顿时惊慌四散,生怕被巨钟砸到。
秦谅躺在报废的木头堆里,万幸锄头撑出了一个三角形的空间,他这条命算是保住了。但是凭他的直觉,左腿小腿骨已折,右腿卡在下面?出不来。
“拖我出来。”阿生忙叫了几个弟兄,众人一起把大钟掀起来,阿生瞅准机会将秦谅从底下拖出,发现他的左腿以下软塌塌的,被钟压迫的地方都是血,“大王,你的腿!”
“我没事,扶我一把!”秦谅额头上都是冷汗,极力地咬牙忍着,在这样?的场面?下,他绝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阿生扶他的手全程在抖,很?难相信,他是在断了一条腿的情况下,强忍剧痛爬上了马背,当着众灾民的面?,谈笑自若,尽展英雄气?概。他心中委实只剩佩服。
只是这皇皇巨钟的倒下,让人无端觉得出师不祥。百姓已不如方才?那样?群情激奋,反而涌起一股惴惴不安的情绪。秦谅一气?之下纵马离开了现场,将招兵买马的事儿安排给楚江王、卞城王。自己回到茅舍,让近人匆匆包扎了一下,不顾劝阻再次骑上马背,咬牙切齿道:“去腾云县城!”
他现在只想?活剐了魏迟。
两?千余匪徒,与城内预先埋好的细作里应外合,不到天亮就拿下了腾云县城。秦谅往县衙飞奔时,突然看?到城北一片火光冲天。
细作匆匆赶来禀报:“大王,魏县令刚刚下令烧着了北粮仓!”
秦谅恨得磨牙,“那他人呢?”
“他……他也?一同自焚了。”
“什么?”
“罪臣魏迟,厚颜向兰都台自述罪状。臣自知无颜面?君,请兰都台代呈天听。清和二十八年,罪臣担任腾云县令期间,因不忿县尉诸俊茂作为,私下勾连熊腰岭匪首秦某,诱其至瑞江南岸,被贼船所掳惨遭枭首。今匪首以此要挟臣共举逆事,臣自知过恶甚大,非死不足以抵罪。然罪臣不得已暂应贼事,非为苟全性命,乃岳陵、卢陵民变在即,罪臣深知兹事体大,愿为陛下做烽火前卒,拖延时日,以待天兵。”
“贼拟于七月二十日,在岳陵县举逆事,刻石曰:‘青天死,阎|罗生。玉钟响,天下应’,投于瑞江内河浅滩,以备渔人打捞,蛊惑民心。届时贼将当众斩杀先前所掳杜郎中、李员外郎,而后往南攻取刑阳,往西联络程公姜部。罪臣借修建城防之由,已囤数吨高阳山木于粮仓,天兵若不至,罪臣决心烧毁城中所有屯粮,决不予贼。贼缺兵少粮,内乱自生,久之必溃。罪臣怯为朝廷谋,当坚守刑阳,切断西行栈道,锁贼于高阳山野中……”
“秦广大王,方才?我们搜索县衙,找到一封信!还有一包草药。”
“信拿来!”
秦谅接过信封,是魏迟留给他的,拆阅完毕,愤怒撕碎丢在地上。
阿生:“他说了什么?”
秦谅没有回答,反而一把拽过包裹,当空抛起,抽出剑来,将药草削得粉碎。阿生急下马道:“大王,这是接骨的药,我曾在军中见过千夫长用过,敷上一个月骨头就能痊愈。”
秦谅袖剑回鞘,咬牙道:“用不着他施舍。传令楚江王、卞城王,两?日后率部随我奇袭江阳!”
“咱们不是计划先去攻打刑阳吗?何况,大王腿上有伤……并不适合渡江!”
“你懂什么!明晚之前,把咱们的船全都调来。违令者杀!”
另有属下进言,“大王,要不要先把魏迟的老婆孩子拉出来杀了!”
“急什么?等?我攻下江阳,再一并算总账!”
秦谅知道,魏迟设计得如此周详,先攻刑阳的计划多半已经泄露。敌人必然会采取策略,在南岸封锁他们。这个计划是不能成了。现在只有集中兵力往北岸突破,如果能出其不意拿下江阳这个粮仓,这一波就稳了。
江阳城。谬府大宅。
谬府长子谬元峒刚从郡守府回来,茶都顾不上喝一口,就嚷嚷着往后院跑,“全乱了,全乱了,夫人,赶快收拾家当,咱们往京城大舅哥家逃难去!”
江逸台两?手捧着肚子,淡定地从妆台前回过头,“怎么了?有事儿说事儿,别张牙舞爪的!”
谬元峒气?喘道:“南岸现在已经全乱套了,土匪打着阎|罗王的名义,到处招兵买马。说不定哪日就会打到江阳来。你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去京城暂避吧!”
“亏你还是个郡丞,哪有贼兵打来,撇下百姓自己先跑路的道理?”
谬元峒坐她旁边,“你是不知道,那伙匪徒有多凶悍,他们举事时已经把一个姓李的工部员外郎当众给咔嚓了!那可是朝廷五品官!我……我才?六品。”江逸台瞧他那贪生怕死没出息的样?子,满脸嫌弃,“所以你就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