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此事说来话?长,你也知?道咱们周家是后期才卷入的。你父亲当时还很年轻,刚继任宁北侯不久,在四疆之中没有多少发言权。涂程两家一边利用你父亲,一边又防着你父亲。只?能?说年轻是要吃亏的。当时的涂家为了抹平杀良冒功的罪行,就强行拉四疆下水。当时的先帝也很年轻,锐气正盛,一心向往改革扫除积弊,只?是他的锐气碰上玉瑞的沉疴只?能?屡屡受挫。也许是为了在朝中立威,北疆一案落定后,先帝不死心竟又私下派了岑骘借督粮之便暗中调查。本来涂家就对此心怀芥蒂,这下子便决心要和朝廷对抗。而岑骘就成了朝廷和北疆博弈的一枚棋子。
当时的程家受程太后荫蔽,原本是同朝廷要好?的,只?是自从?先帝认生母后,程家表面上没说什么,实际上对先帝早已?心存不满,便毫不犹豫地站在了涂家一边。而闻家向来唯这两家马首是瞻。轮到咱们周家入局时实际已?经别无选择。
我和你父亲只?知?道,岑骘是被冤枉的,具体的过程大概只?有涂程两家清楚。不过,其实也不难猜测。岑骘的那位假传消息的‘同窗’,实际大有问题。你父亲猜测,很可能?是涂程两家派人假冒的,而众所周知?,西?南程家最擅长的便是制造人@皮面具。此事他们脱不了干系。”
周晓川点点头,也觉得光凭涂家一疆,事情做不到这么滴水不漏,程家果然?是参与了的。所以他们才会那样急着跳脚,不惜派杀手刺杀岑诤。
“最后的结果就是,先帝迫于四疆的压力,牺牲掉了岑骘。而咱家虽然?跟着一起枉担了恶名,但好?处尽归涂程二家。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唉,其实自从?岑骘撞钟后,你父亲就认清了涂远山的真面目,心里非常后悔,只?是面上从?来不肯承认。这次派你沿途去搭救岑诤,估计是想弥补当年的一点亏欠吧!只?是没想到陛下早做了安排。”
周晓川听完母亲所述,只?觉惊心动魄,“没想到朝廷之争比战场还危险,处处暗流涌动,潜藏杀机。”
“所以,你就不能?怪母亲为什么非要撮合你弟弟和康德公主联姻。为人父母的,很少有不为子女着想的。如?果有一天?周家落败了,你们姐弟俩的安危,就是爹和娘最关心也最在乎的。”
周晓川心里非常感动,钻在周夫人怀里腻歪了一阵,忽然?道:“可是母亲,万一程家不接受岑骘翻案的结果,依然?选择要造反呢?咱们周家会不会受牵连?”
“你放心。陛下既然?给了安国候铁契,岑骘一案就会点到为止。至于程家接不接受,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和本案已?无牵连。到时候朝廷要讨伐,还是要安抚,都和周家无关。说不定,朝廷还会派西?北出兵。到时候咱们就事论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可是母亲,如?果程家灭亡,四疆只?剩下咱们周家,会不会……”
“其实,早在你弟弟和康德公主大婚那日,你父亲便向陛下递交了辞程,想要辞去西?北大元帅之职,只?是陛下没有允许。”
“爹爹是在试探,还是真心?”
“都有。”周夫人也没有掩饰,“树大招风,独木难支,说不担心是假的。你父亲也不是圣人,虽然?面上装得毫不在乎,其实心里头可稀罕他那个祖传的西?北大元帅了。一心想着怎样才能?传给你们姐弟?”
周晓川闻言肩膀抖了抖,有点不可思议道:“娘要是不说,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周夫人也笑:“所以,我就经常开导你爹,‘儿孙自有儿孙福,休为儿孙做牛马。’你看世上哪家的权柄能?长盛不衰?我和你爹虽然?能?为你们姐弟谋个现世安稳,但是将来的日子还得靠你们自己走。”
“女儿明白?。女儿认为,当今的陛下虽心有城府,但绝不是胸襟狭隘之人,女儿会向她证明,周家有周家存在的必要。也请爹爹母亲放心,周家的未来就交给我们了。”
周夫人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大抵富贵权盛之家,最愁的便是子孙,无论多大的家族,多高的权柄,如?果子孙不成器,最后都会衰败。而周夫人每每在女儿面前?,都好?似上辈子积足了福德,今生全无此等忧虑,甚至大为宽心。而一旦到了儿子那里,却又沦落成一个要为儿孙还债的普通妇人。此事暂且不提。
正如?周家预料,在内阁的公议和御史的推动下,朝廷决定采纳民意对岑骘一案重?启调查。整整历时一个月,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冤案,也是一场足以载入青史的阴谋。
经查,清和七年,逆臣涂远山为掩盖其属下杀良冒功罪行,设计陷害名为安抚使实为巡察使的岑骘。
在岑骘押粮赈灾期间,先是伙同镇南侯府的管家蔡某,秘密暗杀了岑骘在洪炉县任县丞的同窗,而后假扮成同窗的样子向岑骘假传灾民叛乱的消息,将岑骘诱骗至灾区。
岑骘中计后,又在半路设伏杀死了岑骘的家仆。而后,通过事先买通的一个叫侯西?源的押粮佐官,当时他在押粮队伍担当领头责任,故意将后续的粮食运往灾区,制造岑骘的私自放粮的冤案现场。事后诈称是受了岑骘的指使。
岑骘“人赃并获”被押入京后,逆臣涂远山又收买了三司会审的官员,逼迫、诱导不利于岑骘的口供。
岑骘为自证清白?,趁看守不备时,冲向栖霞山,怒触古钟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