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蒂回复了点精力,把费尔南多载回拉芬卡的别墅,带着他看了一圈生活设施,把跑车留下,自己打车回家去了。他现在得低调些,毕竟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多的是小报记者追他的场下绯闻,费尔南多的身份搞定之前,一旦曝光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到午夜了。这是他父母家,他和阿兰查办理离婚手续当天就搬回来住了,两人婚后居住的房产留给了阿兰查。阿兰查正在收拾他和埃托克的东西,这周末他会把儿子接回来,然后就要展开单亲家庭的新生活了。
古蒂发了条到家的短信,去洗了个澡,把自己疲惫的身体扔进柔软的大床,舒展开四肢伸了个懒腰,这才等到了回复。
——很晚了,明天还要训练呢,快睡吧。明天记得早点过去找理疗师按摩一下,训练注意量力而行,不要受伤。晚安。
古蒂把短信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揉了揉脸,把咧到耳根的嘴角拉平,然后简短地回道:——晚安。
就这一句!小爷就是这么酷,哼~
他扔掉手机,在软软的大床上用力蹦跳几下,正准备再打几个滚儿,眼神不经意间扫过衣架,突然发现外套口袋好像露出什么东西的一角。他疑惑地掏出来一看,这是一张明信片,正面是西贝雷斯广场的丰收女神像,背面空空如也,没有留言,没有落款,就像那种在马德里街头报亭随处可以买到的,旅游推广用的风景明信片一样。
古蒂怔怔地望了片刻,转身扑到床头柜前,一把扯开抽屉,取出一个扁扁的小盒子打开。盒子里也是一张明信片,正面是巍峨的伯纳乌体育场,背后同样空无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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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雷东多转会去米兰之后不久,西甲联赛第一轮,古蒂随队客战瓦伦西亚,他站在这座“阳光之城”的海岸边上,看着远处岁月斑驳的古堡,感受着一朵朵浪花温柔地舔舐着他的小腿,一股莫名的冲动使他在景区就地买了一张明信片寄往米兰,落款是知名不具。
也许是距离拉远了,古蒂心中的畏惧和顾忌淡了一些,天性中的桀骜和随性开始抬头,后来的几年,他干脆每打一场客场就寄一张当地的明信片,上面也不多说,就只写一些队友间的客套话,什么加油啊、祝你早日康复啊,寄到AC米兰俱乐部。什么,你问他寄往俱乐部未必会落到球员手中,干嘛不寄到家里?你要知道,雷东多可是举家搬到米兰的,举家,携妻带子!
他就这么不停地寄着,不知道雷东多是否真的收到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期盼回音,虽然谁都知道雷东多一生只写过5封信,但明信片……明信片能叫信吗?
去年5月底,古蒂在更衣室自己的柜子里看到了这张伯纳乌体育场的明信片。虽然上面空无一字,连个知名不具都没有,但古蒂看到它的第一眼,就知道它是出自谁的手。他在告诉自己,他回来了。
古蒂不想追究这张明信片是怎么到自己手里的,反正跑不掉那有数的几个人。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拿着它,只觉得烫手烧心,回到家就忙不迭把它锁进盒子里,丢到阁楼杂物间底下,从此再也没有跟雷东多通过只字片语。直到昨天,他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准备回父母家,临走时鬼使神差地去杂物间把它扒了出来。
把这两张明信片摆到一起,古蒂眼前的世界仿佛发生了扭曲,过去和现在的场景交织,那些强行按捺在心底的画面纷至沓来。
从今天早上的初见起,费尔南多的态度一直都很温和,不是那种面向陌生人的王子式的风度,而是像他们初识时那样,对一个今后要并肩作战的队友的友善和接纳。
那时候他才19岁,对伯纳乌充满憧憬,对一线队强大的白衣骑士心生崇拜,整天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偶像身后,期待一个认可的眼神。
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了呢?
他的眼中渐渐放出狂热的光芒,不满足于公事化的队友关系,想方设法要引起偶像的注意。
他模仿偶像的发型、着装甚至是踢球风格和技术动作,在被冷语推拒后怨天尤人,在灯红酒绿中放逐自己。备受宠爱长大的少年人不懂得调整自己,被伤害的心痛化成了戾气,伤人伤己。
然而老派的阿根廷人一向是吃软不吃硬,自己的倔强和不驯耗光了雷东多的耐心,有一天他说,古蒂,请你叫我“雷东多”。
雷东多对自己的模仿深恶痛绝。
雷东多说,皇马的未来是劳尔,古蒂只有头发像我。
雷东多会带着劳尔加训,会揉揉劳尔的头发表示赞赏,而自己不被允许加入其中,只能抱着球躲在远处,羡慕地旁观。
雷东多给了劳尔一个拥抱,郑重地将球队托付给他,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登机口,自己蹲在立柱后面,哭得撕心裂肺。
那时候他已经后悔了。他知道,自己笨拙地选错了相处方式,但是两个同样固执和倔强的人,如果没有一个转机,也就只能这样渐行渐远,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江湖不见。
更何况,从一开始,他面前最大的难关,就不是什么性格问题,而是阿根廷人的道德洁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