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安城,雪花一阵一阵的飘,打着旋儿落下,却又融化消失,大风呼呼的刮在空荡荡的巷子里,直抓着每一个缝隙,往人的衣服里头钻。
冷得很。
予袖拢紧了身上的软毛妆缎大麾,踩着车凳小心的从马车上下来,紧接着后边有人掀开车帘,在着急的喊:“小姐,你慢点。”
“小姐,要不要拿个手炉?”
“你闭嘴。”予袖不耐烦的回了一句,也没再管后边人在着急的喊,只匆匆的往巷子外头走。
自从起义军入城以来,安城动荡,流民四散,没地儿去的,都纷纷的往城里边涌,弄得寻常民众连门都不敢出,如今新皇加大铁窑建造力度,安置流民,情况才有所好转。
但她江家秀丽阁的生意,也是受到了一定的打击,方才又传来消息,说是阁里新进的一批布料,遭雪水浸湿发了霉气。
她一听,哪还在家坐的住。
江家秀丽阁的招牌,可万万不能被毁了,哪怕是在如此动荡的时期,当更要小心谨慎才是。
这段日子大街上禁止了马车行走,所是她只能在小巷中下了车,再步行穿过小巷,就到秀丽阁了。
女孩家儿的,本不宜在这种时候出来抛头露面,可布料织彩,她最是上手,便匆匆出行,戴了锥帽,顾不得那么多了。
予袖一双云丝芙蓉绣鞋,已经被雪水浸的微湿,她缩着脚趾头,泛冷。
前边就是秀丽阁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凄厉的尖叫,彻响天空,混乱繁杂的脚步声......予袖心里一紧,退到了一边去。
在这个时候,流民都跟疯了一样,常年的战争让他们无家可归,都是逮着机会,走哪咬哪的人,待坐着没命活,搏一搏或许还有希望,怀抱这样心思,也大多都是亡命之徒了,没什么可怕的。
可要是叫她碰上,那就倒霉了。
听这声音,像是有很多人的样子。
前面有事故发生。
予袖低下头,接着又将锥帽往下拉了些,遮住了大半张脸。
来往跑过一大群的人,熙熙攘攘,一阵人潮涌动,予袖被挤得左右摇晃,已经努力要站住了,可奈何人瘦弱,毫无反抗之力。
她扶住一旁的柱子,没注意踩到台阶,积雪厚重,身体跟着一滑。
就在此时,一只手揽过,将她抱住,牢牢稳住了她的身体。
好歹站稳了。
予袖心下一惊,之后就在想,还从没人敢这么冒犯她。
看这手臂,应该是个男人。
她皱眉,正要斥人放手,那男人抱着他一跃而起,转了个身。
予袖看见长鞭划过空中,带起凌厉的风声,鞭尾抽下,是因为惊惧而放大的瞳仁――
面前地上的雪被,打出了一道长长的鞭痕。
流民四散,街道上一阵骚乱。
那男人手掌按在了她的腰上。
大胆狂妄。
予袖十分不适,心底不悦,低头看着那只手,恨不得把他的手砍了。
“江大小姐,外面很危险。”
“我是不是与你说过,不要出来乱跑。”
凉飕飕的声音传来,听得人心头发寒,像能把这冬日的雪凝结成冰,严寒冷酷。
他什么时候和她说过?
他是谁,她怎么就认得他了?
予袖转头,撑着胆子往回去看。
入眼男子的面容,一双无比凌厉的眸子,仿佛能射出无数利刃一般,冷冷的盯着她,剑眉横挑入鬓,唇角紧抿,脸庞坚毅,棱角分明。
予袖咽了口口水,紧张的拽紧了袖子,她应该是不认识此人的,可是他似是识得她,便颤着声音,问了一句:“你是谁?”
“前几日还给你送了礼物,你便忘了?”
男子声音冷冽,话中所言,并未明确。
就在这当头间,他目光一紧,松开抱着予袖的手,用一把弓换了手上的长鞭,一弓两箭,两手端着,就飞快的朝着前面射了出去。
接着,是闷闷的声音,似乎有东西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