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县令大喜过望,全身起了一身兴奋的鸡皮疙瘩。
只要是读书人,都对大名鼎鼎的颜体心驰神往,不少书法大家穷尽一生也无法模仿出颜公真迹的一分神韵,足以可见颜公书法造诣的高深。
一千多年以来,几次朝代更迭,在数不胜数的战乱中,颜公碑帖大多已经失传,侥幸保存下来的碑帖都收纳于世家大户作为传家宝。
像杜县令这样的穷酸学子就只能通过扩印本来揣摩颜公书法。
现在有块颜公石碑立在孟县县学就不一样了!
孟县是教育弱县,文风不盛,现在有了颜公石碑,那等于是在全天下都扬了名!而且在县学就读的大多数都是贫家子弟,也给他们创造了一个可以近距离揣摩观赏颜体字的机会。
怎么想,这都是一举数得的好事。
杜县令虽然很心动,但是想着颜泽苍年纪还小,不懂事,就善意提醒他道:“此话当真?这毕竟是你先祖遗物……”
乐景轻轻一叹,说起了旧事:“当安史之乱,颜氏满门忠烈,奋起反抗,三十余人被逆贼杀害,颜公更是宁死不屈,最终被逆贼缢杀,德宗痛诏废朝五日,举国悼念,并在诏文里写道……”
众人慢慢都安静下来,破旧的庭院里,就听少年眼圈发红,悲怆的声音在天地间发出不屈的震荡:“才优匡国,忠至灭身,器质天资,公忠杰出,出入四朝,坚贞一志,拘胁累岁,死而不挠,稽其盛节,实谓犹生。”
杜县令身为读书人,自然熟知这段历史,哪怕现在重新听到这段典故,依旧唏嘘不已,愤懑不平。
他一脸肃容道:“颜公坚贞不屈,忠烈刚直,是我辈读书人的楷模。”
围观群众大多是大字不识的文盲,他们不知道颜真卿的是谁,乐景说的话他们大半都没听懂,但是唯有一点他们听懂了——颜公忠烈,颜氏满门宁死不屈。
单单这一条,就足够他们表露出对其的敬意。
于是有人轻轻说:“是条汉子。”
少年的手指轻轻在石碑上的文字划过,目光温柔,似有贪恋不舍,很快化作坚定。
微风拂面,衣衫翻飞,少年昂然而立,宛如风中劲竹,他朗声道:“以颜公的秉性,若是在天有灵,想必也会很高兴自己的遗物能鼓励莘莘学子奋发向上,勤奋进学,金榜题名,为国尽忠。”
杜县令心神大憾,一时间心潮澎湃,看向颜泽苍的目光充满敬意。
即便对方只是个小童生,进士出身的杜县令也对他深鞠到底,沉声道:“颜公子高义,我替全天下的学子谢过颜公子了。”
乐景也同样对杜县令深鞠到底,“大人言重了,颜某也只是不忍祖宗遗物埋没罢了。”
【哥哥我可以:颜公啊!!啊啊啊我哭的好大声!
花团锦簇:寥寥几句话,却是一个家族的兴亡,在朝代的更迭中,总有一些人视死如归,用鲜血和生命来坚持信仰。
妹妹不可以:在我们的世界,颜公的大部分作品,包括奉命贴在内,皆已失传,现在主播把这块遗宝捐出去,希望能得到妥善安置,然后传给子孙后代。
Yong:主播这个决定很聪明啊。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个石碑放在主播家终究是个隐患。这下主播干脆把石碑捐出去,大大扬名,换来士人阶级的好感,稳赚不赔。】
乐景看到这条弹幕,挑了挑眉,他正好也是这么想的。
他捐出石碑,虽然有一些私心,但更多的是公义之心。
家族的兴衰,在朝代的更迭面前不值一提。
他就怕有朝一日,颜家在战乱中消失,这块石碑彻底失传,那么将是整个民族的损失。
还不如直接捐出去,也能得到妥善安置。
杜县令现在心情大好,看颜泽苍哪儿哪儿都觉得顺眼。
颜泽苍长相文雅俊俏,气质不俗,进退举止充满读书人的风骨,刚才更是做出捐赠先祖珍贵遗物的高风亮节之举,可见人品出色。
而王德胜大腹便便,形象粗俗不堪,就是个充满铜臭味的商人。
几乎是立刻,杜县令心里的天平就倾向于了颜泽苍。
他清了清嗓子,坚定说道:“颜公子身为颜门子弟,人品不俗,想必定不会做那藏污纳垢之事,依本官来看,王家所告之事定有蹊跷。”
杜县令这番话说的极为不客气,就差指着王德胜的鼻子说他是诬告了。
王德胜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