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弦整理着桌上的字画,看着前几张宣纸上四散的墨点及随处可见的涂鸦,嘴角不自觉地噙着笑。
宿沉在旁看着,不由皱眉:“主子,您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现下刚过毒发期,不宜劳累,为何不与洛姑娘说。况且,那洛姑娘是北芪公主,您不是说不想再和任何皇室之人有牵扯吗?更何况这公主与传言相差甚大,万一是别有用心……”
靳弦探手止了他的话:“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至于为何结交,自然是因她值得。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你也莫要再说这些话。”
宿沉闻言,眸中闪过担忧,见靳弦不容置喙的神色,终是不再多说。
一眨眼,七日便过去了。
杉萸发现,靳弦那边没出什么差错,自家小院里倒是天天发生奇怪的事情。
首先是她的床头,不知何时挂了一串风铃,雪色天蚕丝连接着长短不一的金管,其间夹杂几片纯色羽毛。中间是青翠竹篾编织的小人,手腕上垂下长长的一圈圈的玉石链,点缀着各色琥珀。
梳妆台上首饰盒里,凭空多出来好几支翡翠白玉簪。上好的暖玉质地,簪身光滑温润,纹理细腻。簪首的花样有的仅是简约的流水线条,有的则是繁复的花案,或坠上相适的流苏。
隔间里的书画案几上,几把精致的仕女团扇摆在显眼的位置。其形尚圆,以竹木为架,薄绢为面。扇上的人物或站立或躺卧,或眉眼含笑,欲语还休;或宫扇掩面,轻愁未解。
洛杉萸原以为这些是亲亲母妃送的,为了迎合迎合她的小女儿心思,装点装点她的门面。但在看到每日里送上来的桂圆红枣,以及院子里一天天多起来的植株花卉后,她意识到自己猜错了。
无论是房中之物还是院中之花,皆是她曾明示暗示过阮陵爵的物件。
只是那时她仅是为了任务随口说的喜欢,而她以为阮陵爵也并未在意,没想到,他却是记住了。
她这哥哥莫不是吃错了药,即便是愧疚,照他的性格也不会如此讨好自己啊……
难不成这中间还有她不知道的事?
杉萸想起遇刺当日回到世子府时的情形:一下马车,慕采卿便以一种安慰且坚定的眼神看着她,一副会为她挺身到底的架势。
当时她只关注着自己的伤口,没心思深想。现在回想,那时侯阮陵爵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是了,这大孝子,肯定是被母妃好好教育过了。
虽然被送礼了,杉萸心中的委屈和气闷消了大半,但要让她当成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立马贴上去也是做不到。
别说这些不是阮陵爵自愿的,她本身气量也不是很大。
啧啧,这院子里的东西的确养眼,都可以和母妃院里的相媲美了。只是这红枣啥的……原谅她隔天就把它撤了。
阮陵爵自从送出去那些物件,表面上混不在意,日日早出晚归,做着自己的事,暗地里不知派墨衍去打探了多少次。
无奈,洛杉萸的举动一如往常。
偶有一日夜晚,方才回府的阮陵爵欲去看望慕母,恰巧遇上刚从鞠萃阁出来的洛杉萸。
晚风吹拂着枝桠叶落,卷动起两人略显凌乱的衣边,繁杂了同一空间下同样焦灼的思绪。
阮陵爵缓缓停下脚步,未如之前那般视而不见,擦身而过。
他沉默着,如玉面容带着抹沉色,脑海中浮过两人小时候相处的画面,唇角微动,斟酌着要如何开口。
然而,在洛杉萸看来,阮陵爵的驻足不是因为其他,而是由于自己挡了他前行的道路。
她不愿再惹其不喜,徒生事端,微微点头示意便匆匆离开了。只剩下某人,满脸错愕。
阮陵爵看着杉萸的背影,神情怔愣,随后便是摇头苦笑。
他近日来的行为着实不似自己惯有的作风,却是让他忆起从前为了某个念头而不断努力的感觉。
自己仿佛越活越回去了……
只是这滋味并没有想象中的别扭、抵触,反而有种淡淡的期盼之感,期盼功夫不负,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