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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血鬼群栖(完)(2 / 2)


他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了。

也不能说是不受自己控制,用更准确的话来形容应该是……同化。

为什么?

鬼舞辻无惨仍然能感受到身体里那七个健康的心脏在有力地鼓动,却产生了一种无措感,就仿佛许多年前躺在病床上无能为力的那个,让他都感到厌恶的自己。

明明是他把自己的血注射到富江的体内……富江变成这样就算了,为什么最后他也会产生异变?

变若水……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医生的脸在他的记忆中早就变得模糊,可那个装着红色药水的精致的小玻璃瓶他却还是印象深刻,过了一千多年都不曾忘记。

他只是想活着而已,有什么错?无论是谁都会产生对长生和康健的渴望吧?只不过他的渴望格外深重,又……恰好有实现的条件罢了。

人类想要活下去本就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在婴儿时期随时可能会被噎死呛死,吹了一小会儿风都可能染上风寒,皮肤也格外的娇嫩,无意间划伤了还有破伤风的可能,如果不细心看顾便有可能早夭,即便长大了些,到了少年时代,还有外面的人贩子在虎视眈眈,他们的好奇心也会在这个时期达到顶峰,甚至可能会干出用嘴吞灯泡这种蠢事……如果侥幸得有继续成长的机会,成为青年也要开始面临继承家业的操劳,初入社会的他们随时都可能被诱骗到一无所有——这对于他们来说也许比死还痛苦——就算成为了糟糕的大人,一切也还远远没有结束,不管是哪个年龄段的人都会面临各种天灾人祸,台风海啸地震不可避,逃犯和恶意驾驶也令人猝不及防……

相比较之下,还是由他来结束他们这些无用的凡人比较幸福吧?至少不必再为这种不确定性而担惊受怕了。

这种普通人活着也没有意义,可……为什么他们反而能健健康康的在外面没心没肺的玩耍,他却只能躺在这张窄小的床上苟延残喘呢?

不公平啊,太不公平了。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公平——如果是以此为基础,他的遭遇便也合理化了,所以,他为了反抗而做出的斗争,也是合理的吧?

毕竟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嘛。

同样,鬼舞辻无惨对于产屋敷家因为他的缘故代代早逝的命运也没什么想法——就算他曾经也出自那个家族,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与他无关。

如果他们的早逝真的是因为他,那也没什么不好的吧?他们活着在世也做不出什么大事情,还不如把寿命分给他呢,至少产屋敷家也出了一个‘完美的人类’不是吗?

不管是变若水还是其他的什么……都随便。只要能达到他想要的效果,只要能让他拜托那具疾病缠身的躯体,让他变成什么都愿意。

更何况之后的变化也没让他感觉有什么不好,他拥有了强劲的力量,健康的体魄,漫长的寿命……所有的一切,他渴望的,梦寐以求的,都实现了。

唯一失去的也只不过是在阳光下行走的权利罢了,比起他获得的,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即便是以前他还是人类的时候,他也不常出去晒太阳,因为会受风。

鬼舞辻无惨之所以之后对于这一点这么执拗也只是因为这是自己的一个‘弱点’,在他眼里也是一种‘疾病’。

如果没有了这一缺点,他才是真真正正的完美体。

……却没想到,最大的缺陷竟然与阳光无关。他这么些年来……都找错方向了吗?

如果再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他会选择什么呢?

大概是不会变的,直至如今,他所憎恨的也是没有把自己完全医好的医生,而不是没能忍耐下去出手杀了医生的自己。

他……最初,只是……

想活下去。

比任何人都想要活下去。

富江用手撑着地,朝他所在的位置爬了过去,他竟然也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任由对方抱住了自己,缠上了自己的身体。

他们的身体逐渐交融,这与吞噬鬼的感觉并不相同……吞噬是一方存在,一方消失,而交融却是两方都存在,却结为了一个整体。

“还真是多亏了你呀,我真的很怕痛,如果不是你把属于我的血液又反哺给我……恐怕我也没办法恢复的这么快。”她凑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无惨的心情却没有刚刚那么暴怒了,而是意外的平静——这平静也不知道是属于谁的。他张口想要辩驳什么,最后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低低的“谢谢你”。

也不知道是刻意压低了的声音本就阴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在谢谢谁?在这一瞬间,他竟然还有些仓皇。

这没什么值得疑惑亦或者是惊讶的。他想。最终胜利的是她啊。

富江的嘴角带着胜利者的笑容,天也渐渐的亮了——但这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大事,她又不是那些惧怕阳光的鬼?天亮了反而更好,大半夜还怪冷的。

在鬼舞辻无惨被同化之后,童磨也挣脱了他的束缚得以脚踏实地,周围被鬼舞辻无惨和童磨强行立起来的冰与荆棘之墙也逐渐消融,鬼杀队的人总算是突破了这一面墙,恰好赶上了最后戏剧性的一幕。

富江脸上带着甜蜜的笑意,转过头看着童磨,如果她依旧是那个外表十六岁的青葱少女,这一幕可能看起来会激起人的少女心,可偏偏她现在的样子……着实有些可怖。

只要审美观正常一点的人都不会对这样的肉山产生什么兴趣,无惨的五个大脑七个心脏已经够恐怖了,黑死牟的六只眼睛也不遑多让,但他们好歹都有人类的外型,虽然物种已经被归为‘鬼’而非人类,但至少也能说是类人生物。

富江却是直接变成了拥有两个身体,六七个头颅——如果那些长着她面孔的肿瘤一样的大小不一的凸起可以被称之为头颅的话——的怪物。她的下半身直接就变成了蠕虫一般的存在,仍在进行自我修复。

即便是鬼杀队的那些人看到了也一时语塞,愣在原地有些迟疑,接受能力弱一点的在看到这样血腥炼狱般的场景后甚至直接吐在原地了。

她娇笑着说道:“我只想要童磨先生,我爱你。”

那一个个头颅,不管发声器官是否发育好了,都仿若复读机一般的重复着“我爱你”,有的发声器官还没完全修复,发出的声音也是含糊又低哑的,导致现场就像是良莠不齐的大合唱一样。

童磨的瞳孔也剧烈收缩了一下,显然是这一幕带给他的感官太过于震撼——更何况他还是被表白的那个男主人公,随后他很快就稳住了心神,脸上又展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

“我也喜欢富江小姐。”他说。

富江露出了带着喜意却也理所当然的笑,她刚准备说什么,却感觉到脖颈处又传来一阵撕裂般的极致的痛楚,这份痛苦并不比之前鬼舞辻无惨动手时的清,反而更灼人。

她的视野又发生了变化——从高落到底部,富江对这一变化再清楚不过,毕竟刚刚才体会过相同的感受。

她又被斩首了。

童磨挥动不死斩的时候刮起一阵狂风,伴随而来的还有黑红色炫目的剑光,这种特效倒是和火之神神乐有些相像,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二者之间的差别。

火之神神乐给人的感觉是生机,不死斩带给人的感觉……却只有死亡。

富江的视线开始模糊,她却没能等到下一次的细胞分裂与生长,不知道是从哪而来的一小簇火苗席卷而来,先是点燃了她的衣服,火势又逐渐蔓延到身上。

她又要被烧死了吗?

不要啊……好痛的……她的意识逐渐开始涣散,这是与上次截然不同的感受,之前被绘水户放下一把火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在修复,刚修复好的细胞又再次被烧死,痛晕过去的她又再次被痛醒……就重复着这样的死循环。

而现在,痛归痛,却好像……真正的在死去一般。

“我也爱你。”童磨状似深情地说,把手中的不死斩随意地扔在了一边,弯下腰捧起了富江的那颗还算完整的头颅,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喃喃道:“我爱你啊……富江。”

“这种感觉……是爱吧?”

“我可不能留下富江小姐一个人啊,富江小姐也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

“和我一起走吧,富江小姐?”

“你是爱着我的不是吗?”

“所以我现在的心情你也能够理解吧?”

他又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吐露自己的爱意,却也来不及了——阳光已经穿过云层倾洒到了他的身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寸一寸地化为灰烬。

尽管如此,童磨的表情仍然是平和的,他甚至没有挪开自己的视线,只是专注着看着已经闭上眼的富江,轻轻地贴上她的唇。

直到他的手也沙化,富江的头又只能滚落在地上,幸而躲开了燃起了火焰的区域,至少这一颗头得以留存她的美貌。

鬼杀队的人甚至都不需要做什么,只是清掉了其余的上弦之鬼,最强的这几位却自己把自己关起来自杀了。

不……也不能确认鬼舞辻无惨到底是不是自杀了,虽然富江……那个怪物的一半身体疑似鬼舞辻无惨,但也不能保证,毕竟这一切都不是在他们眼前发生的。

这一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鬼杀队众人都站在原地犹豫着是否要上前,最先走过去的是柱的几位。

甘露寺蜜璃眼中带着不忍,略微撇开了头,富冈义勇却径直走到富江的头颅前,捧起了它。

“……死透了呀,是我们来晚了……”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这句话就像是一个锤子重重地砸在了几人的心间,打散了他们刚升起的喜悦。

他们的确是胜利了,但这份胜利却是建立在无辜者的鲜血之上的。

如果他们想出办法破开那堵墙,是不是就能救出富江小姐了?

富冈义勇依旧面无表情,没有人能看出来他在想什么。

蝴蝶忍倒是知道他和富江的关系好,向来以看富冈义勇吃瘪为乐趣的她此时此刻也不忍地低声道:“富冈先生,节哀。”

富冈义勇摇了摇头。

“真是……”他的口中缓慢地吐出了几个简单的字句,组合起来却让人难以理解:“美丽呀。”

鬼杀队众:???

富冈义勇的嘴角难得在不是吃萝卜鲑鱼的时候也向上勾起,他垂着头深深地凝视着这颗闭上了眼睛,即便只有一颗头颅也不掩其魔性的魅力,他又低声喃喃道:“真美呀,这幅样子可比平时要美多了。”

后半句话其他人都听的不太真切,但也觉察到了不对劲,摇了摇富冈义勇的肩膀,皱着眉道:“富冈?你怎么了?”

富冈义勇抬起了头,眼下是为这次决战操劳又担忧而生起的青黑,他又收敛了笑容,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总而言之,战争……也算是结束了,你回去也好好休息吧。”悲鸣屿行冥说:“啊啊,我们对抗了这么多年……总算是……”

只有离得最近的蝴蝶忍听见了富冈义勇喃喃时吐露的话语,在感到惊诧的同时,却也觉得……没什么不对。她垂下的手指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装作一无所知地跟着他们离开。

富江只有在支离破碎的时候才是最美呀。

我……

是爱着她的。

***

“这里好像有一把刀!”有着金橙色长发和秀丽面容,穿着军装小短裙的‘少女’对着自己的同伴招了招手,同时自己也弯下腰捡起了那把有些陌生的太刀,细细地打量着。

被她呼唤而来的同伴身形要高大许多,有着一头亚麻色的短发和英俊的脸庞,穿戴得一丝不苟的基督宗教服的外面还罩上了日式盔甲,只有衣服上的少许被刀划到的破损之处增添了些遗憾——却也更能引起某些人的特殊兴趣。

他皱了皱眉,确定这把太刀是自己不曾见过的,在时之政府下发的刀帐中也不曾看到过,疑惑道:“是没见过的太刀……难道是普通兵刃?不应该啊,这种锋利程度,还有这刀拵……绝不可能是普通匠人打造出来的无名之刃。”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真正的神兵利器只要现世了就一定会有人争抢,这已经可以被称之为真理了。

“会不会是时之政府新录入的刀,还没来得及在刀帐中收录?”‘少女’的手背在身后,提出了一种可能性。

穿得像神父一样的男人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道:“有可能,总之我们先带回去吧,如果真的是这样,主一定会感到高兴的。”

他们本丸的审神者是爱刀之人,就算这把刀并没有诞生付丧神,也不碍它的锋锐和凛冽,就算没有得到好的保养,刀刃也没有损伤一丝一毫,无论是作为实战刀还是作为观赏刀都是不错的选择。

他们刀剑男士都是本体刀化身的付丧神,自己有佩刀,审神者虽然也很痴迷于收藏刀,自己却因为要养本丸而过于贫穷,更别说拥有自己的刀了……

仅仅是一瞬间,他的脑内就闪过了许多念头。

他忽略了心中隐隐的不安预感,小心地给刀缠上了布带,又把刀别在腰间——还能有什么事发生呢?就连妖刀村正在被时之政府录入之后都掀不起几朵浪花了,这把刀再能耐还能怎么样?

虽然名义上他们是与时之政府联合起来为了保护历史而战,但是能被造出复制体、投影的他们说到底也只是时政手下的打工仔罢了。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布条缠在太刀的血槽的部分逐渐染上了红色——这是很少见的情况,这把刀已经被搁置在这里不知道多久了,刀身上都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和尘土,还微微陷进了土里,如果不是乱留意的够仔细,还将它掘了出来,恐怕人就算踩着它走过也不会觉察到不对劲。

曾经被供奉在仙峰寺中的一代名刀最终却落得了这样的下场,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在这种情况下……土地中的水分都被蒸发干,泥土因此也显得有些干涸,但血槽中残留的些微血液竟然还没有被风干,也是一件足够稀奇罕见的事了。

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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