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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1 / 2)


他以为她有所图,然她却给了其他人一样的待遇。他也曾想过是不是欲擒故纵,不想她却摆出一副认不得他的样子来。宁家与岑家有所来往,但未至谈婚论嫁时,哥儿、姐儿们都是不相熟悉的。

万事尽在预料之外,年纪相仿的少男少女相遇,头一回轮到宁瞻南支吾起来。

末了他也就挤出了一句介绍自个儿的话。

青音是有备而来,可不打算叫他羞窘,以免他尝了苦头,往后不愿同她打交道。因而装得娇羞些,也道清自己的身份。

今个儿身边跟的是巧鞠,眼看宁瞻南走开,扭头问:“花了那么大力气才说上话,姐儿,怎的就放走了呢?”

青音笔直地立着,笑意渐渐退却了道:“来日方长,此事急不得。”

有了第一次,事情变成了一半。

她亦转背,面前的路是条独木桥。原先应当是建在池子里的,现如今水塘填平了不说,还落满枯枝败叶。

青音踏上桥,心说宁瞻南孩子就是孩子,半点男子汉的眼力见都未尝有,留下来扶她一扶该多好。

然是手刚张开便被握住。青音低头,发觉是岑滞云。

若是巧鞠扶她,定要踮着脚尖,路都走不成。然岑滞云是年轻气盛的男子。他扶着她在独木桥上往前走,恰恰好应了那句“桥归桥路归路”。岑青音不畏他,一点也不。她问:“你来作甚?”

岑滞云踩着窸窸窣窣的枯叶前行,不慌不忙,笑着摆头,是宁瞻南走的方向:“那是你择的良人?”

岑青音笑容已然收敛了,似是而非答:“是不是呢。”

他难得一见不与她纠缠,只道是“眼光不错”。

自他搬进将军府也有些时候了。不过岑家的少爷、小姐们所过的,本就不是同一种日子。男儿无一例外是要练兵场里兵刃相见的;女子体力有所欠缺,故不必学这些。

岑滞云和岑青音未曾见过几次面,不知不觉竟真如那日所说般不相干涉了。

他向她摊开掌心,她正把手轻轻搁在上边。握过数不清的兵器、杀害过数不清的人,他的手上生着细细密密的茧。走完独木桥时与他在平地上会和,青音抽回手,却听他低低地喊了一声。

滞云作出踩到异物、因而吃痛的神情,随后装作弯腰去捡的样子倾身。青音已看出他在做戏,便索性作壁上观,微微笑着等他演完。

仿佛戏法一般,岑滞云忽然变出样东西,郑重其事地交到她手里。

“送你了。”他说。

那是一把匕首。刀鞘纹着缥缈流转的云。

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很有分量。岑青音拿着看向他,脸上渐渐浮现起笑影来:“你的刀?”

伸手抵住刀口,岑滞云漫不经心贴近她,道:“刀快,用时当心些。”

正所谓美的人大多是相似的。不省得内情的,即便是真将岑滞云和岑青音认作了亲兄妹也无可厚非。

又美又锋利,真真教人不敢恭维。

“姐儿!”巧鞠急急忙忙喊了一嗓子,“夫人唤您过去!”

小丫头片子牵着裙摆匆匆赶来,青音只扫了她一眼,再扭头,便丝毫寻不见岑滞云了。

“你可瞧见那位了?”青音望着满目的枯枝败叶问。

岑家的子女皆是长幼有序的,岑大岑二,岑五岑六,轻易扰乱不得。纵使岑滞云做了岑威的儿子,也没法编进来。往后要记入家祠名录,还不晓得应当排在何处。

总而言之,他院子里的人如何称呼他不论,其他兄弟姊妹大多唤他“那位”。

那位少爷。

那位继兄弟。

那位。

“姐儿方才是同那位一起?”巧鞠当即戒备起来,“万万要当心哪。那位本非老爷所出,住进咱们府上,说是岑家人却也不伦不类。听闻他头一回上战场,便冲在最前边,回来时宛如浸泡过血,不晓得杀了多少人呢。跟茹毛饮血的野犬似的——”

青音静静地、纹丝不动地听着,只稍抬一抬手道:“好了。”

匕首塞在袖口里,冰冰凉凉。她在想,他缘何清楚她要用刀。

上百种可能汇入,她逐一否决。既是她能死而复生,那除此之外的奇闻逸事也应见怪不怪。他是天命的刺客,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许是真有什么异乎常人之处。

或许他读得懂她的心?

青音渐渐回想起先世时滞云的死。岑滞云是战死的。甚至无人替他收留尸骨。他乃是上旬身死,下旬方至,她便也死了。

她自顾不暇,无心也无力忧虑他人。然如今细细想来,却不无蹊跷。

岑青音死于征战的兄弟众多。长兄岑平是中箭后流血过多致死的,八弟是被俘后因父亲拒绝投降要求被喂了毒药死的,十一弟是交战中自马背跌落被踏死的。

他们的死,都是战役之中将士寻常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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