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皱了眉头:“人都死了,我们去刨坟,不大好看相罢?再过几日就是中元节,我们虽不怕鬼,就是韦秀才知道我们刨了他浑家的坟,可不得报官?到时别说钱财,就是命也得搭半条进去。”
带着帷帽的妇人一手抚着胸口一块儿通透莹绿的蝴蝶玉坠,摇头冷笑道:“竟不知两位官人堂堂七尺男儿,不如我一个妇人有识见。分明是送上门来的富贵不晓得拾取!”
两人被个妇人说道,羞得面红耳赤。带着帷帽的妇人见他二人已然心动,不再多说,只指点道,“这两日你们只跟着韦秀才,看他把秀才娘子葬在何处。秀才娘子下葬后不出一天,他必会出远门。等他回来,哪里知道是你们做下的事体?只一件事,七月十四日乃是鬼节,两位官人务必要在七月十四日子时前开棺。过了子时,只怕……”说到这里,妇人便掩口不提。
两个人闻言心中俱都有了底,冲着妇人作揖道谢,哪晓得直起身来就不见了妇人的踪影。是以二人只当是有神明见他们穷苦,化为平常妇人前来暗中指点。又在墙角旮旯站了半时,才见着一个上身穿着一件烟青色绢衣外罩白色纱衫、下着月华裙的美貌妇人往对面门里进去。
二人看定了,果真依着妇人所言,整日价暗地里跟着韦秀才。果不出妇人所料:翌日秀才娘子暴毙身亡,韦秀才悲痛欲绝本欲将秀才娘子厚葬,奈何家中来了家书说高堂病重,只得暂时草草埋葬秀才娘子。只说回去侍奉双亲,待二老身体康健后再来扶柩回乡。
谁知他们将秀才娘子的棺木挖出后,颜舜华忽地就还魂站将起来呢?当时那带着帷帽的妇人胸口一块儿绿得通透的蝴蝶坠子,如今想来便如鬼物一般。两人一行奔逃一行思量,直觉得后怕,悔不该妄听路人之言,贪些小便宜。殊不知,天下哪里会掉免费的馅儿饼?
如今那块儿通透莹绿的坠子正缝在颜舜华的衣角内。她身上多次浆洗过的的烟青色罗衣、白色纱衫、月华裙此时都染上了泥巴。夜风习习,带起颜舜华颊侧的发,浑身都有些泛冷。颜舜华虽不信鬼神,但这荒郊野外的,不知道哪里就能钻出一条长虫来吓人。是以她思量片刻,仍旧自己将棺盖盖上,且先在棺中胡乱歇息一晚再做打算。
翌日颜舜华醒转推开棺盖后,吓得了不得:土坑中木棺旁卧着一条手臂般粗细的乌色长虫。颜舜华待不动罢,那长虫也不知何时才去,怪吓人的。若是就此爬出土坑走开,又怕长虫咬她。思量了半晌,终久踩着脚上的高低鞋,轻手轻脚地爬出土坑,往路上奔去。
四周当真是绿树红花掩映,山青又还水秀。除开中间一条多人走过的泥道,竟是看不见人家的。不知何处有人居住,也不知哪条道能通往苏州城内。
惊魂未定之下,颜舜华捡起路边一块儿石头隐在袖内,随意选出个方向往前走。她想得倒也简单:这个地方既然有路,必定有人走动。往前,要么是城外村民的住处,要么就是回城的路。韦德葬她时花费时日甚短,可见此处离城内不远,离有人烟的地界也不远。
走了不多时,心神尚未安定的颜舜华只顾着四周看路,在转弯处一时不防撞到一个人。那人站定,浓眉一扬拉住颜舜华的胳膊就嚷:“哪个不长眼的敢撞老子?今日不叫你知道老子的厉害……”话未说完,他见是一个身行窈窕风流的女子,眼珠子一转立马改口道:“虽说身上粘了好些泥巴,脸上也不甚干净,模样还是好的。不须说得,今日原是我熊二的运气。”
颜舜华把眉头一皱,量此时不好脱身得,暂时把话支吾道:“奴原是和爹娘去邻村探亲的,不知行了多少路,竟和爹娘失散。望官人助我一助。”
熊二抖了抖两腮的肥肉目露凶光,伸手就去脱颜舜华身上的衣裳:“管你是去探清还是探浊的,先叫我受用了再说!”
颜舜华一行闪躲一行道:“官人放尊重些。我本是良人家的子女,官人若是喜欢,只管叫媒人来提亲便是,如何动起手脚来?如此甚是于礼不合。”
她虽躲得熊二一张臭气熏天留着涎水的嘴,外边儿的纱衫却叫熊二劈手撕了去。颜舜华看准熊二的太阳时,熊二仍撕扯着颜舜华的衣裳要将她拉到背人的隐蔽处,还瞪大铜铃似的眼睛嚷嚷:“甚么于礼不合?我就是礼!说甚么提亲?这是抬举了你!识相的叫老子快活快活,饶你性命!”
颜舜华眸中一冷,双眼霎时带了些冰寒之气。她看准了熊二的太阳,右手握紧先时捡的石块儿,就要劈手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