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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风波又起(2 / 2)


伙计见着奇怪,便走过去问道:“你们是何人?这些人因何要打你们?”

那个男子只是举袖遮脸,避开不说。妇人脸上亦是讪讪的。那店小二在旁道:“他本是一个游学的秀才,姓贾。因游历至此,见贾娘子身世可怜无奈被卖进青/楼不愿卖/身,才向那些人借了些钱赎贾娘子出来。他们惯放印子钱,原本贾秀才只借了三五十两银子,这利滚利到现在,就滚到二百两有余。”

伙计听完叹了一声,甚觉二人可怜。他本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极少在外走动的,故而这样事情未曾见过。是以他道:“这倒也容易。你们本不是这里的人,只管一走了之,到家乡过活岂不好?”

贾娘子只楚楚可怜地低垂着头,淌眼抹泪儿不说话。贾秀才躬腰缩背地拱了拱手,神情凄苦地皱眉道:“哪里说得这样容易。如今我们连吃饭都是吃了上顿没了下顿的,又该怎么走?”

这伙计看见美人儿可怜得紧,贾秀才又不是个有决断的人,是以立马便说他和李维信颜舜华过两日就要动身去顺天府。若是贾秀才和贾娘子愿意,可第二日一早和他们同行的。这厢贾秀才千恩万谢地对着伙计作了个揖,拉着妇人往对门儿去了。

这厢店小二仍旧去做他的事。颜舜华和李维信在房内听得真切,却都不做声。颜舜华是在想着回顺天府之事,李维信则是觉着,多搭一个人是搭,多搭两个人也是搭,横竖自家将东西看紧了,凭他的功夫也出不了甚么大事。

翌日,李维信早起,见了颜舜华,将她请进屋去方才问昨日出去所为何事。颜舜华将她对单大老母幼子的担忧说将出来,李维信负手抿唇,半晌方道:“是我思虑不周。原是各有各的难处。人人都有家人,这般鲁莽行事,自以为是惩恶扬善,不经意中却牵连了无辜。老妇稚子何罪?竟要看着自家的儿子父亲入狱,为生计发愁。”

颜舜华坐在板凳上,自己斟了杯茶吃了方道:“你并不知晓这个中原委,何必自责?”

李维信心下不安,直道:“摇光,你昨日想起,到底该我和我说一声。虽说我不是甚大善人,这般损人不利己的事却是不做的。他们原是因我之过才……这叫我于心何安?且你一个人出去,万一又遇到些泼皮无赖,可如何是好?”

他口里说着,心下已然在盘算着拿出几十两银子出来助老妇并狗儿。

颜舜华笑道:“这个事情,你倒不必急的。我昨日已然将此事办妥,他们自有人照料。若是单大熊二之流不绳之以法,有多少和我一般流落他乡的妇人要受荼毒?”

李维信心下稍安,仍旧不放心道:“你自家身上都没甚银钱,怎地帮得他们?”在他看来,颜舜华虽说很能决断折腾,又不是个省油的灯,一般人轻易动不得她,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身无长物,连自己都是流落他乡的苦命之人,谈何接济穷苦之人?难道她又出了个似“将血抹在脖子上装死”的怪招儿?

颜舜华转头,望了望窗外:“我在这边一年有余,别的不不敢说,和邻家大姐一起织了布把去卖时去过一个刘大善人家。常常遇着饥荒时,他家施米施粥救过许多人。就是有一点不足:二人如今已年逾五十,儿花女花皆无。更兼他们并无同宗在此地,过继不成不说,也不愿花钱去买别人家的子女让人家骨头分离。那一家子的男主人亦不愿纳妾伤他老婆的心,是以如今仍旧膝下空虚。昨日我出去,便是请人去他们府上告诉他们,单大入狱,其子只有一个年迈的祖母,更兼身上有疾。想来他们必是不忍心的,定会叫人去寻。不出三日,单大的老母幼子必有所养。”

李维信看着颜舜华荏弱的身躯,倾斜着身子靠在窗沿上,对颜舜华肃然起敬。此前他只说这个在顺天府素有貌胜罗敷的尚书小姐很是能折腾,落入贼人之手时歪点子甚多勉强能逃出生天。倒是没料到,她竟能将老妇并那个孩子将来之事都打点好了。

若有人愿养他们,也就不怕他们将来银钱用尽再为生计发愁,而颜舜华所说的刘大善人虽说花了些他们并未看得特别要紧的银钱,但也得享天伦之乐,正是双方得益之事。

他直起身子,对着颜舜华唱了个喏道:“愚兄自愧不如。惭愧惭愧!只是我有一事不解。以你的机谋,如何不早些回顺天府?”

颜舜华在李维信说“惭愧”之时,口内直说“不敢”。在李维信问及她为何不回顺天府之时,颜舜华无奈道:“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是以往我未曾和邻家大姐织布去换钱,也就不会晓得刘大善人膝下无子,想不出这个计策来。正如维信所说,我一介女子身无长物,连一两个钱都是偷偷积攒下来的,顺天府路途遥遥,我如何回得去?”

李维信见颜舜华黯然,不再提这些事,只说些自家一路走来所见的奇人异事。颜舜华见李维信为人耿直,也乐得与之结交。二人时常坐在一处喝喝茶,或说些当年顺天府国子监中那些监生做出的让人发笑的事;或讲讲京中某个威风八面的大官儿甚么都好就是生了个儿子是脓包;或笑笑现如今某个官员还是少年的时节给哪些姑娘递过情诗求爱不成;或谈谈如今各色货物价格上涨如何做生意。

前前后后不过几日时间,两人就推心置腹起来。以置于说起颜舜华的乳母为了让颜舜华的脚能长得秀气些,将她的脚裹过,是以她的脚要比寻常妇人的略小且走路不快时,李维信就说要教颜舜华一些拳脚功夫。他道:“如此一来,若是遇到歹人,虽说放不倒他们,也能自保。”

颜舜华思量了一回,深觉李维信的话有礼,便应下。哪知每天清晨起来都要苦哈哈地在旅舍后院蹲马步,即便是他们要动身去京都那日清晨亦不能幸免,李维信硬是押着颜舜华蹲了一刻钟。当真是苦不堪言!

就在颜舜华蹲过马步,苦着脸笑话李维信是个严师之时,看到厨房,就说进去找口水喝。哪知一进去,就见一个店小二装扮的人并一个老者被背靠背捆在一处,口里塞着两团布,叫他们出不得声。

就在这时,住在旅舍对面的贾娘子一个人跑了进来,找到李维信带的那个伙计急道:“快些走。那人并不是秀才,奴也不是他的浑家。这家店的店小二也是他们的人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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