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吴小哥吃得饱了,拍了拍肚皮,愤恨道:“掌柜的不消多说,咱们只消去报官,看县老爷不抓他们个现行!他们将我们关了这许久,必不能叫他们逃将过去!咱们非但要他们将旅舍还来,还得让官府大大地治他们一个罪!”
说到激动之处,吴小哥义愤填膺,挥手就在桌上拍了响亮的一掌,疼得“唉哟唉哟”地直叫唤。掌柜的捂眼不忍就看,他道:“这孩子一根筋儿,”他用手指了指头,“这里原本有些问题。二位莫要见笑。”
颜舜华和李维信念及今日下午就要走的,无意管这番闲事,便相视一眼,想着将这掌柜的小二送至衙门就回旅舍拾掇拾掇走人了事。
李维信的手指敲了敲桌面,起身,长身玉立的模样儿在这小馆子里很是扎眼。他看了看头发花白的王老汉并瘦骨嶙峋的吴小哥,到底不忍心,遂道:“要是你们跟着我就此回去,我也能助你们夺回旅舍,还不费一分一毫。如要报官,我们自送你去的。”
颜舜华心下暗叹一声:“本不愿耽搁今日行程,奈何维信热心太过!不知道家中书架上那些儿母亲留下的古籍孤本,山重、水复两个是否保养得宜。亦不知我这许多时候未曾回去,父亲和舜英、颜辰是否担心。或是,他们和陈氏一般高兴?”
她只恨不得早些回去,奈何这边李维信事情繁冗。且她独自一个人又难以成行,本就是要李维信带她一道同行,自家不曾有甚能耐助他便也罢了,哪里有甚道理催促李维信?
看着王老汉和吴小哥的模样儿,颜舜华心中再不喜他们,也不得不叹口气。这厢王老汉和吴小哥对着李维信千恩万谢地作揖,又说待他们去出恭回来,便劳烦李维信和颜舜华两个送他们去官府,还要为他们作证等语。
谁知道,李维信和颜舜华两个坐了许久,都不见那王老汉和吴小哥回来。两人只得暂且回旅舍。回到旅舍后,店小二还是那个店小二,掌柜的还是那个掌柜的,早晨出去买菜的厨子业已回来。
颜舜华坐在大堂里的凳子上,心中诧异,和李维信道:“这两个人,我看着,着实不大对劲。他们一去不回,要么是怕劳烦我们,不好意思自去报官去了,要么出了甚事,要么就是两个骗子。”
李维信皱眉,而后笑道:“依我看,他们被解开绳子后便要我们带他们来吃饭,不像是怕劳烦别人的。外边儿亦无人吵闹出了甚事,想必这两个人是个骗子无疑。”
颜舜华扶额:“他们是个骗子,你有甚好笑的?”
李维信道:“自然好笑么。枉你此前逃离老虔婆之手时机智过人,我亦走南闯北算是见过些世面,如今却被两个无赖骗了去,可不是好笑?”
店小二听到李维信和颜舜华两个说话,便笑着过来问他们:“二位客官可是从外边儿来?”
颜舜华点头。店小二便问:“那二位可曾看到一个头发花白,”他用手比着自己的下巴,“留着这么长一撮胡子的老汉和一个瘦成皮包骨的小哥?”
李维信一听,可不就是那两个一去不复返的两个人吗?颜舜华将自家和李维信两个的经历一一说来,店小二“唉哟”一声,跌足顿首道:“那是我们昨儿才抓住的两个贼。那两人昨晚趁着没人看见溜去厨下偷吃的,被我和掌勺师傅抓了捆在房里,只等今日一早就送官的。哪里晓得,今早厨子出去买菜后,又来了个毛贼。我只说是将那毛贼抓了和厨房这两个一道儿送官,哪里晓得,追到三条街开外,就没了那毛贼的影儿。回来又去厨房,就连昨儿晚上抓的毛贼都不见了。”
颜舜华和李维信相视,而后垂头,倒是甚都不好说的。方才只是猜自家白叫两个无赖骗了去,便已甚觉不像意。现下被人点破,自然无地自容。
良久,颜舜华抬头,一手支在桌上,垂在腿上的手按了按胸口的蝴蝶玉坠道:“正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哪里能时刻周全?这一遭,不算冤。倒是先去看看行礼丢失没有才好。”
李维信生性耿直,性豪爽大方,是以知道受骗,也只当是去了一顿饭钱,心中不以为意。就是怕颜舜华一个女儿家,原本聪慧得紧,经了这一事会觉着臊得慌,进而妄自菲薄。听了颜舜华这两句话,晓得她心中看得开,便也不多言,只道:“咱们只当是济了贫,区区小钱,何足道哉?”
这厢店小二看着李维信和颜舜华两个都不甚好意思又彼此相互宽慰,不由得也觉着好笑。他自去找掌柜的,将颜舜华和李维信两个的这一篇话学给他听,掌柜的亦笑个不住。
正好颜舜华和李维信欲上楼时,有认识李维信的人进来道:“李兄,你不是出了城,在城外等着你那伙计将货物给你带把出去?怎地你的伙计去了你倒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