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霍骁离开津市两个月以后,纪瓷被纪成远送出国。
在私立高中读完高三,她成功考入位于美国费城一所著名的音乐学院,开始了?长达四年的异国生活。
大一下学期,纪老太太由于外?出旅行时不慎滑倒被送进?医院养伤,于情于理纪瓷都该回国探望。
那是时隔两年之后她第一次在纪成远的准许下回国,回津市探望纪老太太之后,以看望朋友为由,纪瓷当天下午就买了?去A市的高铁票。
那时候正值夏末,A市有台风过境,恶劣的天气情况让高铁整整晚点了两个小时。她没带伞,一下车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纪瓷去酒店换了套衣服,按照两年前付燃给她的地址,往霍骁就职的公司去,想给他一个惊喜。公司的地址并没有变,她站在金瑞门口,透过玻璃窗看见里面形形色色的人,却突然胆怯了。
一门之隔,仿佛将她和对面切割成了?两个世界。
抱着文件穿梭在各个工位上的员工,前台小姐脸上温柔端庄的笑?容,还有身边时不时经过的快递员,以及落在耳侧的她根本听不懂的对话,这一切的一切仿若都在昭示着一点:
她不属于这里。
纪瓷曾经千百次的回想过这个瞬间,如果当时她转身就走,也许后面的许多事根本不会发?生。
就在她举棋不定的时候,从感应门中走出来的一个女人认出了她。
“你是...”女人走出大门,直到两人之间隔了?三米远的时候才想起她的名字,“纪瓷?”
纪瓷抬眼,发?现面前的女人有点眼熟,没等她问,女人便抢先开了?口:“不认识我?了??我?叫禾滢,两年前我?们见过。”
禾滢。她稍稍蹙眉。
对了,是当时差点打她一巴掌的那个女人。
“姐姐好。”纪瓷蠕动嘴唇。
“好久没见到你了?,你来...找人吗?”禾滢意有所指地停顿了下。
湿润伞尖落在地上,她笑了?笑?,“嗯,我?想找霍骁,他在吗?”
“三哥啊...”禾滢煞有介事往后看一眼,回答得很干脆,“真不巧,他好像和宋总出去谈事了?。”
纪瓷没办法判断她话里的真假,目光往后落了落,这时候,一抹熟悉的身影突然走向前台。
霍骁侧着身面对着门外,右手滑过西装外?套的一角放入裤兜里,领带不规整的垂在胸前,花色很普通。他接过前台递来的文件,低头翻看了?几眼,不知道说了什么,前台小姐略带羞涩地低下头。
她的视线被他吸引,步伐不由自主地往前。
站在门口的霍骁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侧眸望过来,那瞬间,禾滢却突然走上前,将她的身影完完全全地遮挡住。
“你干什么?”纪瓷有些恼。
禾滢唇边泛起一抹笑,“姐姐这是为了?你好,我?劝你,放过他吧。”
“什么意思。”
“以三哥的实力?来讲,在不久的将来,他很有可能会成为站在行业顶端的那个王者。而你呢,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大学生,你觉得你配得上他吗?”
纪瓷握着伞把的手指关节已经泛白。
那番话,将她心底盘旋的自卑全数引了?出来。
她不得不承认禾滢所说的就是事实。
更不能否认,她和霍骁从一开始,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不属于任何女人。”
禾滢的话在她脑海里循环往复,像一个囚困于心的魔咒。
那天之后,纪瓷对未来不切实际的畅想终止于此。
她开始有意回避霍骁的联系,开始以学业忙为借口搪塞一次次见面的机会,开始把他的联络方式通通拉黑或者删除,开始重新独自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
大一下学期,纪瓷通过导师的介绍进?入了DC爱乐乐团总部,以优异的技巧和成熟的功底成为了乐团的第二小提琴手,巡演和学业的压力?同?时向她袭来,压得她几乎没有时间再去想别的。
在后来无数场跟团演出的淬炼中,纪瓷的技巧和实战经验都有了?很大的提升,被当时的直属上级破格提升为乐团首位华人第一小提琴手。
直到半年前,DC乐团中国巡演的行程确定下来。
向来在舞台上发?挥稳定的纪瓷,突然慌了?。
整整四年过去,她以为自己可以做得很好。
可是在踏上祖国土地的那一刻,在重新回到故土的现在,当霍骁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眼前...
纪瓷才明白,原来她以为的那些忘却,只是一种自我催眠的手段。
音响里传来重金属音乐的怒号。
思绪被嘈杂声牵回现实,团员还在身边嬉闹。
纪瓷把那张便利贴取下来叠好,放进口袋。
果汁喝了?一半,嘴里有些发?苦,她跟同?事说了一声,独自起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中途经过门口,扑簌进?来的冷风扫过脖颈。
她下意识回眸,看见侍者彬彬有礼地将客人引进?来。
进?来的女人穿着一身考究的职业装,身型窈窕婀娜,妆容精致,一看就知道来之前花心思打扮过。女人跟在侍者身后,经过纪瓷的时候,她状似无意瞥了过来。
两人视线交汇的瞬间,女人的眼神有了?些微地变化。
是禾滢。
不比两年前,这次纪瓷一眼就认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