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祁长乐起初是没有反应过来的。毕竟她根本没有想过事情会偏差至此。
祁长乐最初的想法是:倘若她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高高在上的,用看似担忧实则冰冷的语气一味的劝诫女君不要不吃饭,反而会触碰到对方的逆鳞,一不小心便行差踏错,是十分愚蠢的选择。
因此,她选择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饿肚子的感受这样详细的描述出来,引起女君的注意与好奇,而后再对她交代出自己也有过饿肚子的经历,让自己从局外人变成与女君有过相同经历的同伴。
这样的一个转变,可以让女君心底微妙的对她生出一分认同感,而这份认同感也会让祁长乐避免直面女君因为被微妙教训后而生出的怒意。
明明,是这么计划的。起初,进行的也很顺利的。
可现在为什么,场合忽然就转变了?
她们的谈话貌似,偏离了方向了。
但祁长乐并没有愣神太久,只是最初的疑惑怔愣后,她很快恢复了正常。
钟离御并不是随口一问的。她黑色的眸子看着祁长乐,某种情绪积压,像是黑云密布一般。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女君此刻因为祁长乐方才的那句“无心之言”,而上了心。
她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桌面,像是风雨欲来的征兆。
祁长乐目光划过她手指的动作,心底忍不住想到,女君为什么要问这件事?难道……还要为她讨回公道?
想到这里,祁长乐心底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然而,就在她要开口回答前,她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祁长乐的心忽的沉了下来。
——不太妙。
那一瞬间,祁长乐几乎想到了许多事情,有的没的,好的坏的。她的脸色微不可查的白了几分,但却不敢流露出一丝不妥。
最终,祁长乐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毕竟现在不是深思的时刻,她须得度过面前这一关,再徐徐图之。
原本祁长乐还想顺便卖个惨,可因为她方才突然想到的事情,祁长乐不得不放弃了这个计划。
她竭力保持着笑意不变,而后答道:“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小孩子嘛,毕竟不能多食,因此下人们看着,不敢给嫔妾奉上食物。可偏偏嫔妾小的时候贪吃,不到饭点便饿了,因此……”
她说了一句半真不假的话。
祁长乐小时候的确经常挨饿,倒不是因为下人怕小孩子贪吃不敢多给,而是因为一日只给她们院中两餐的量,多了就没了。
毕竟她们不受宠,被克扣了东西也无处申冤。
所以祁长乐幼时常常饿肚子。
母亲徐氏倒是有意把自己的那一份食物分给她,可是小孩子都会饿肚子,更遑论大人呢?慢慢地,祁长乐便不在母亲面前暴露自己饥饿的事情,只是暗地里忍着。
这样的事情直到她后来在老夫人面前得了脸,才不再有了。
听到祁长乐的回答,女君微微扬了下眉,轻哼了一声,似是应下了。
祁长乐微微松了口气。不论如何,现在这一关是度过了,哪怕将来女君真的着人去探查,祁思为了活命,也不敢给出其他的回答。
祁长乐将话题拽了回去:“陛下,可要再继续用膳?”
钟离御合着眼,有些不耐。
“不吃。”她这样答道,而后抬起眼帘扫了眼祁长乐,勾起了一抹笑意,态度倒是有些和气。“不必顾及我,你继续吃。”
毕竟她这次过来也只是为了看人,不是为了吃饭。
祁长乐却道:“可若陛下饿着肚子,嫔妾又怎么吃得下去?”
她微抿着唇,神情执拗却认真。眼眸晶亮,带着赤诚。
钟离御之所以没有心情吃,有很大原因是因为头疼。
没有被这样痛苦困扰的人是无法理解的。
当一个人时时刻刻处于头疼状况下时,别说吃饭,就是清醒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痛苦的折磨。
而今晚,她头疼的尤其严重。所以连带着,也没有什么好情绪。
钟离御此刻之所以能够安静的坐在这里,只是因为对面的祁长乐而已。若换了平常,她早就去做一些……不好的事情了。
女君的那些坏名声,有很大一部分,便是因为头疼。
她头痛难忍,心里也会连带着不痛快。
既然她自己都已经如此不痛快了,又怎么愿意看见别人痛快呢?
钟离御安静坐在上位,可双目深沉,心里想的都是见血的事情。
仿佛听到了别人痛苦的哭喊,才能将她内心的疼痛安抚。
但是现在不行。
虽然她并不害怕向他人展露自己这一面,并且也以这样的事情为乐趣,但至少现在……她还不想玩坏这朵小桃花。
想到这里,钟离御掩了掩眼底的情绪,而后道:“你过来。”她偏了下头。
“给我揉揉头。”
钟离御这句吩咐只是随口,虽然初次之时,对方的按摩技巧使得她的头疼没那么严重了,但事后想来,或许有很大的心里安慰。
钟离御对她头疼的毛病是知道的,毕竟太医看了好几年都不见好,平日里为她针灸按摩之人也不在少数,没有哪次是见效的。
而上次,应该是碰巧了。
不过现在……就当给对方找个事情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