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自己作为一个母亲的失职而感到自责,竟从来不清楚大女儿的志向,稀里糊涂默认由她传承云镇木版年画,若真这样,岂不害了她一辈子?
董亚华定定神,故意加重脚步声。
里面两姐妹听到动静,不约而同闭上嘴。
“惠惠。”董亚华叫傅惠。
傅惠起身去开门,有些不自在:“妈。”
董亚华走进去,一眼看到桌子上的啤酒,愣了愣。
傅真主动承认:“我拿上来的。”
董亚华没说酒的事,她说:“你下楼去,饿了自己先吃饭。我和你姐姐聊聊。”
傅真看傅惠,傅惠朝她点点头。
她从桌子上跳下来,拿上自己没喝多少的那瓶酒。
“啤酒留下。”董亚华说。
傅真“哦”了声,她鬼灵精怪的,“妈你要陪姐姐喝吗?不够我再去给你们拿两瓶来。”
“少说两句吧,没人把你当哑巴。”董亚华推了她出去,“砰”地反锁上门。
傅真却不急着下楼,耳朵贴在门板上偷听,等了好一会儿,里面毫无交流。
倒是周骥吃完晚饭上楼,瞧见她鬼鬼祟祟的样子,不禁挑眉,故意打开阳台的灯。
对面一亮起来,傅真便察觉到,朝他看去。
周骥将晾衣杆拿在手里,假装取衣服,无声问她:“你干嘛?”
傅真一脸苦大仇深,耸肩摊手:“一言难尽。”
周骥指了指巷子,提示:“出来说。”
傅真摆摆手,她现在可不敢轻举妄动:“明天。”
周骥不勉强,关了阳台灯。
傅真下楼,他进屋。
这边门内傅惠面对母亲,远远没有面对妹妹轻松,她的心和嘴仿佛都被封住了,一阵沉默。
董亚华一时也难开口,她看着她熟悉的大女儿,却觉陌生。仔细想想,大女儿不止是寡言,还跟她不亲近,她似乎从未走进过她的内心世界,对她的了解知之甚少。
傅惠喜欢什么和不喜欢什么,她一概不知,这个母亲做的挺失败的。
董亚华眼睛略微湿润,她拿起傅真喝过的啤酒,喝了一口。
味道正如她的心情,既苦,又涩。
傅惠意外于母亲的举动,她叫她:“妈。”
董亚华看她,心疼道:“瘦了。”
傅惠笑了笑:“我前段时间减肥呢。”
“你不用减肥,苗苗条条的,脸上有点肉好看些。”
“嗯,没减了。”
又是一阵无言后,董亚华问她:“真想当老师?”
“嗯。”
“女孩子当老师挺好的,稳定,体面。比做年画有出息。”
傅惠心紧:“妈……”
“妈支持你的决定,你爸那儿,不用管他。”董亚华停了两秒,“妈妈做的不好,从小到大都没问过你想不想接你爸的班。”
傅惠没出声,垂下了目光。
董亚华接着说:“刚才你爸爸话说得难听,他就是那犟脾气,在年画的事情上一根筋,转不过弯来。我看他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就是拉不下脸来道歉,父女没有隔夜仇,你别恨他。”
“我不恨。”傅惠立刻表态,“我知道爸爸也是为了完成爷爷的遗愿,他责任大。”
“你理解就好。”董亚华说,“先前你说怀疑自己不是我们亲生的,妈妈生你那会儿,疼了一天一夜才把你生出来,怎么不是呢?家里有两个孩子,有时是对小孩子照顾些,但妈妈敢打包票,爱你们的心绝对是一模一样的。”
傅惠脸红,咬咬唇。
“你爸爸把年画看得重,觉得交在你手上稳妥些。你也知道真真的性子,她跳脱,坐不住。”
董亚华口里坐不住的傅真,此时果然没安分待着,她头头是道分析利弊,做傅晋的思想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