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西晋时期一个普通秋日的午后。长子郡东北百里开外的野地里,阳光正好,四处都昏昏欲睡的,但沉静氛围掩饰下,总有些不安分的心思在蠢蠢欲动。
远处路口,有人影勾着个背偷偷摸摸的,提着包东西匆匆遁去,又有人稳稳当当的坐着,向那人影挥了挥手,待他走远,却发出了声冷笑。
几十米开外,陆放背对着这一幕,坐在封福的马车外头。
封福和慢性子一样,在上面直挺挺的躺着。封家兄弟三个只剩了他一个,这噩耗料是谁也受不了。
陆放瞧了瞧封福那枯败的脸色。见他睁着眼,便缓缓的劝了几句,封福不答也没甚表情,只有两行泪顺着脸颊直流。
陆放叹了口气,知道怎样都是徒劳,这样的事情,只能自己慢慢的去消化疗伤。他闭上嘴,双手垫着后脑勺,仰头望了会儿天。
似说给封福,又似自言自语:“啧,涉及生死的时刻,最能检验所谓的主仆、夫妻、朋友。想我陆放活了三十年,除了宣京大学里那些尔虞我诈的假朋友,我几乎记不得什么人了……那时候被踢来边城大学,我心想这样也好,一个外乡人,在祖国边境这种偏远的地方,即使不合群也不会太尴尬……”
陆放学术造诣其实不错,毕业后遇了个识人的领导,顺顺当当的一路做到教授,总共也没用几年。
那时候,他身边的朋友多到应付不过来,终于不知是没在意冷落哪一个,还是太出色得罪了哪一个,他周遭的气氛有些不一样了。先是吃喝活动渐少,再是项目遇阻,赏识他的领导退休后,又开始有人攻击他为人师表言行上不成个样子。这一点提的陆放没脾气,按他自己的话说:性情中人干嘛要故作成熟严谨,历史教授就不能打游戏吃烧烤喝啤酒出去HIGH了?
终于,有人暗戳戳的骚操作了一番,陆放被从宣京大学连根拔起,远调到了边城大学。边城大学地处偏远,要先坐飞机,再坐高铁,再换大巴,折腾十几个小时。临走时,没有一个朋友来机场送他。
这十几个小时,陆放把“朋友”二字从头到脚否认了个彻底。
“呵,确实,我那时候是打算孤独终老了来着……没想到,我却遇到了老纪……一个与儿时梦里处处暗合的人。他对我的态度好像接待贵客,疏远、彬彬有礼又客客气气的,可关键时刻,又不惜舍身来救。”
他承认,一开始的确是贪慕四队的美色才留了下来,可他也明白,长相这种外在的东西怎么可能持久撑起一段知心知肺的长久情谊?
更何况,他们之间那种自然而然的熟稔,仿佛是分开已久的知己一般。
陆放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的瞥了眼纪青岑躺着的马车,眼睛里带着一丝笑意:“我想呀,我可能是遇到了值得的人,是时候沉下心,认真的结交一下他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杨芷奔过来,从车上一把揪下他:“陆放你在干嘛?那个络腮胡子跑了!”
陆放顿时慌张起来,一连串的问:“跑了!什么时候跑的?不是说好一起回南的吗?他家封大爷不要了?他自己的命也不要了?外面多少怪他不知道?一个人想穿出这片山林子,他真以为自己满级带外挂呀?”
杨芷恨铁不成钢的戳陆放脑袋:“我迷迷糊糊的,队长又在休息,你一个大活人都看不住。他跟老忠说去附近方便,再就没回来,衣服干粮带了不少,这都一个多小时了,早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