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绣转身端出炒米粉,不?由惊了一跳。感情外面坐了群长颈鹿。
中式菜肴总讲究色香味,色要五彩搭配。因没加芹菜,红彤彤的一片不?分你我,颇浓墨重彩。
桌布雪白,瓷盘光亮,满盘火红之上,点着一片薄荷叶。
那位客人不?知从哪买来,桌上变戏法似的摆了盅酒。喝酒多是三五相携,这位只一人喝闷酒。他端起米粉闻了许久,筷子一卷,一点稠汁儿溅到衣服上。
庄娴眼尖,拿出条蘸了皂角水的毛巾。看他吃得?痛快,又犹豫着过会再上前。
珠梨不能吃辣,捋了米粉上的?汤汁,仍嘴巴着火一样,涕泗横流。
学堂刚散学的?小鬼头眼睛骨碌碌转,趁着阿婆端水的?功夫,挑起根短短米粉,咗声吸进嘴。阿婆眼神不?太好,坐定给他递上水再拍拍背。在慈爱目光的?注视下,他辣得快要咬了舌头,还只能忍住不说。
新进店的?客人一奇,怎么个个都吃得?嘴巴通红,像涂了胭脂一样。又一闻,什么?这么?香。
有时候吃东西全副武装反而没意思。就像吃奶油蛋糕,鼻尖难免沾上一点奶油;吃西瓜,颊边定要黏上一粒黑籽。林绣为自己满是油点的衣服找到了极好的借口。
店里吸溜粥的声音替换成了嗦粉。有卖开花大馒头的经过,靠门的食客忙喊住他。
卖馒头的老爷子踟蹰着不?敢进店。那最先招手的?人偷偷瞥林绣一眼,也有点后悔自己没眼力见。
庄娴收到暗示,冲着门外朗声道,“烦给我们老板也来个大馒头。”
满座皆笑,其余人也纷纷效仿,还有人拿馒头皮蘸着汤汁抹净盘子,不?放过最后一滴。林绣有点遗憾,好好的?主食怎么吃成?了菜。
那边吸粥的?也心痒痒,“老板,我也要一份。”
邻桌大汉先探过脑袋,伸出两根手指,“您刚喝了这么?些粥。”
林绣笑笑,“晚间再来也是一样的。”
小老板一片好心,他咧嘴:“我稍动几筷子,剩下的?烦您包起,留着晚上吃。”
林绣笑着称是。炒米粉一锅一锅的?出,想他带回家还吃一顿,便多盛了些。
桌上清肠子的?小菜不?过几碟,连素什锦、凉拌三丝、芝麻菜心也被席卷一空。
再过一会时,外间走得?差不多了,林绣提个薄罐出来——打包,罐子等食客下次来再还。
“那位客官呢?”
庄娴往墙角看了眼,“走了。”
桃枝手中比划着,“嘿,吃了这么?大一盘。”
林绣过去看一眼,竟是连葱段都吃完了,汤汁也没剩一点,这打包的?罐子是白准备了。
又扭头吩咐,下次换个凹底盘,好舔盘子。
庄娴应下,总觉今日客人少了谁,“江大人有几日不曾来了。”
桃枝一歪脑袋,“前几日王爷常到府上,应该是有什么?事情。”
她说的?王爷应该是那位端王。林绣打听起京中诸位的?八卦,不?知江大人有没有猛料可挖。
这端说着,远在学士府的?那位也福至心灵一样,回?味起粥店里银针茶的滋味。听江白说店里生意极红火,不?知林姑娘又做出什么?新花样。
书房门口,赵管家深深一躬身,“王爷,大人在里头等您呢。”
天气晴朗,心情和畅,宜喝茶,宜下棋。
贺知锦捻白棋,江霁容执黑棋,陶玄安撑着下巴在一旁哈欠连天。
“子源近日可有心事?”怎突然棋风凌厉,像是换了个人。
黑棋把白子围堵在一角,退无可退。
“中庸无用。”
两人面上俱是一惊,贺知锦抚棋不?语。陶玄安猛地抬头看他,仍是那副淡淡的样子。
江霁容负手走到窗边,月痕已浅浅显现。
又想,是时候去移观桥拜会一番。再过一会,从店门口望月,怕是比城里的?更圆更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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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全黑了,早睡的人家已吹灭油灯,只有皎皎明月不?知疲倦。
观月吃茶,玩闹一阵,才插上门闩,算正式打烊。
庄娴擦亮灯,林绣在昏黄灯光下冥思苦想。
出版无非官刻、家刻和坊刻,若她的?盛京食单真写?成?,私刻的钱估计还不?太够。
这到底是后头的?事了,林绣又思考该怎么写?好类手账的食单。
自己试着画了几页,不?是字太丑,就是除了描述各种做法和口感,再无话可说。
桃枝给她扒着橘子,小灯也跟橘子一样黄,且捉摸不住。
明明无风,油灯摇曳,珠梨兴致忽至,讲起鬼故事。林绣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弱弱地探头,“我怕。”
“那书生也怕极,猛地一惊,背后竟有敲门声……”
笃笃笃,忽近忽远。
夜风清凉,桃枝哆哆嗦嗦,“是是是不是有拍门的声音啊。”
“你去开。”
“珠梨姐去,我不?敢。”
跌跌撞撞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女子哭嚎与对面院落中的?犬吠声。
烛火幽暗,照的几人面上俱惊。
林绣抖着手迅速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