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后悔了。”
季右图的人格眼中原就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神彩,在简流芳脑海中念头流转的下一瞬间就再次消失了。
都说看不见的人听觉更加灵敏,内向的人对旁人的感情变化更敏感,季右图这个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格显然就是在这个范畴之中。
这个世界除了自己以外的唯一活人些微的心理变化,被他察觉得一清二楚。
“没……”简流芳下意识要否认,但一看到季右图人格的眼神就停了下来。在他这个人格面前用言语来修饰没有用,他只认定自己看到的东西。于是,简流芳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坦率一些,“我并不是后悔,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还没有想清楚,所以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不要误会。”
“是关于季右图吧。”季右图的人格转过头来,一双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光彩,与人对视时,看起来幽深得吓人。
简流芳吓了一大跳,差点没从围墙上一头栽下去。
“你竟然知道季右图!”
“当然知道。”季右图的人格说道,“每个‘人’都知道他。”
简流芳恍然,在对方语气偏强的那个“人”字上,可以推断出,季右图的每一个人格竟然都知道他的存在,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既然你们都知道季右图的存在,那你们也一定知道他得了什么病吧?”简流芳问得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了对方敏感的神经。
“我们就是他的病。”
季右图的人格说得平淡无奇,简流芳听得心中直跳。
“那……”想了想,简流芳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能不能救他?”
季右图的人格看他,然后抬头透过树枝看向灰蒙蒙的天空,说:“死与活有什么区别?他比我更不想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你不需要救他。”
“怎么会!”别人不知道,但是简流芳清楚,季右图的做法和留下的遗书,就是想他救他!视线再次落在季右图人格的脸上,他小心措辞,“先不说季右图需不需要我去救他,你……你知道自己是他的人格中的一个,既然你不想活了,你为什么不能成全他救他?”
坐在树枝上的男人静静地看着天空,仿佛看成了一座雕塑,仿佛与大树融为了一体,仿佛被这个死寂的世界同化了。
时间过去许久,久到简流芳差点以为这个人格再次缩回了自己的保护壳里,再也不会说一个字,耳朵里再次听到了他的声音。
季右图的人格保持着仰坐的姿势,说:“假如,你是一条蚯蚓,被砍成三段变成了三条,你掌握了其中一条的身体,有自己的思维,你觉得你和其他的两条还是同一条吗?再如果其中一条告诉你,它才是主体,你会放弃自己的灵智与它融合,变回原来那条吗?”
好像……的确不是了,也不想融合回去!
啊呸呸呸!他怎么被带过去了,他是来“治疗”这些人格的!
简流芳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沉默了片刻,他开口道了歉:“对不起,是我理所当然了,我不该把你当成季右图的一部分来看待……重新认识一下,我叫简流芳,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缓缓地,季右图的人格收回仰视的目光,转头看向简流芳,嘴里吐出一个字:“玄。”
这一瞬间,坐在围墙上的简流芳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季右图的人格,不,自称玄的人格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笑意?
待他使劲眨了下眼睛再看过去时,玄依旧还是那副生无可恋脸。
所以他一定是看错了,玄为什么要笑,根本没有什么值得笑的地方嘛。
气氛和谐的聊天时间结束,幸运地是,玄没有再秀他突然消失的技能。只是从树上下来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小插曲,简流芳手脚利落地从围墙上跳进了季家的围墙里,玄学着他的样子从树上一跃而下,不过在半途中便失去了平衡。
简流芳原以为这个跳楼、跳河技能满点的人跳棵树应该不在话下,没想到人家跳啥都跳得好,却从来没有练习过“平安”落地技能。简流芳只来得及伸出双手去接,玄的身体已经擦过他的手指尖,砰咚一声着陆了——
又死了!
这自杀技能是练了多少年了!竟能在无意识中用得这般纯熟!
这次死得并不难看,也不见大量的血,好奇宝宝偶尔上身的简流芳蹲下身,仔细研究了一下人家的死相。
唔,死得不算难看,零件没有与主机分离,也没有瞪大了眼死不瞑目,更没有红白之物落一地。玄就像是睡着了,闭着眼睛静静地躺着。
这外表还是季右图的外表,飞眉入鬓,鼻梁高挺,看不见眼神,但是双唇饱满,虽缺少了血色,但依旧是个大帅哥。
短暂被男色所迷惑的简流芳,蹲在“尸体”前,不由撑着下巴想:被这么一个大帅哥喜欢了这么多年,似乎也不是件讨厌的事。
伸手摸了一把人家结实的胸大肌,又是感叹一声。
可惜了,他不喜欢男人,不然的话,倒是可以试一试。
正想着,躺在地上的人“复活”完毕,突然睁开了眼睛,简流芳按在人家胸口的咸猪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正被捉了个现行。
“呃……”简流芳尴尬,又马上回过神来,自然地将那只手改按为扶,扶着人家的肩膀站起来,“你没事吧?刚才吓了我一跳呢,哈哈……”
玄站稳,反手将简流芳拉他的手抓在手心,另一手托住了他的后脑勺,往前一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