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三人回到客厅。
曾欣荣随口问了韩锡几个问题,都是些不痛不痒的问题,譬如最近工作忙不忙,韩莹莹上学的情况。
她问什么,韩锡答什么。
之后,客厅又陷入了沉默
见气氛有?尴尬,云瑶适时出声:“妈妈,你知道张勋导演吗?”
曾欣荣:“当然知道啊,他的每一部电影我都有看。”
云瑶笑吟吟地说:“韩锡前段时间拍了个电影,就是他执导的。”
曾欣荣意外地反问:“是嘛?”
“是啊。”云瑶说这句话时,眼神看向韩锡,眼底有着不加掩饰的崇拜和欣赏。
视线对上的那一刹那,韩锡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那些充斥着自己的自卑感,瞬间被驱散了大半。
又坐了几分?钟,韩锡起身打算离开,“谢谢阿姨的招待,不打扰您休息了,我先行离开,改日再来正式登门拜访。”
曾欣荣点头,跟云瑶两人将他送到门口。
他走后,两人重新回到沙发前坐下。
茶几上摆有水果,云瑶捏起一颗车厘子放进嘴里。曾欣荣打开电视机,调到音乐频道。
屏幕里传来悠扬的古筝声,余音切切。
云瑶拿纸擦了擦嘴,轻声开口:“妈妈。”
曾欣荣:“嗯?”
云瑶:“我觉得你对韩锡过于客气了。”
曾欣荣将电视机音量调小,失笑道:“我跟他之前也就打过一次照面,这还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我不得客气点?”
“不是。”云瑶有?着急,“就你的态度让我觉得,你根本没把他当成我男朋友,只视作?一个普通朋友。”
曾欣荣侧过身,问:“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因为你根本不关心我们之间的事。”云瑶抿唇,“刚刚韩锡在这,你压根没问他家里的事情,也不过问我们两个的事,你甚至也没问过我。”
曾欣荣微微一笑?,“我不问还不好吗?再说他家的情况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么。”
“这不一样。”云瑶认真地看着她:“这会让他觉得……不被重视,我不想他不开心。”
曾欣荣脸上的笑?意微敛,“这么喜欢他?”
云瑶点头:“很喜欢很喜欢。”
曾欣荣叹息一声:“妈妈知道了,下次会注意。”
11月28号,云瑶在北城音乐大厅的独奏会如期而至。
独奏会晚上7点开始,韩锡早早便来到了现场,他的票是云瑶特意给他留的VIP座。
演出开始前几分?钟,他右手边的空位坐下来一个人。那人坐下后,两腿伸直,身子随意地靠坐在椅子上。
韩锡戴着棒球帽和黑色口罩,垂眸盯着手机,屏幕上是他跟云瑶的微信对话框。
此时跳出来一条新信息:【先不跟你聊了,我要去候场了。】
E:【嗯,加油。】
韩锡收起手机,抬头看向舞台。
舞台前方的帷幕渐渐往两边拉开,台中央坐着国内知名青年交响乐团——尚音乐团,同为CD唱片旗下艺人,今晚作?为嘉宾之一帮云瑶开场。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云瑶身着一袭烟粉色笼纱裙,两手提着裙边缓缓走上舞台。
微微俯身朝观众致意后,她走到钢琴前坐下,以一首经典著作?《梦中的婚礼》唯美开场。
女孩将头发全部盘至脑后,扎成一个优雅的低马尾。双手灵活地在黑白琴键上跳跃,面容恬静又乖巧。
韩锡单手支着下颚,神情惫懒,盯着女孩的目光深邃又明亮。
演奏间隙,云瑶眼神掠过观众席,在某个位置停驻一秒,而后重新低头,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观众席上的韩锡也跟着无声地笑了笑?。
听到旁边传来一轻咳声。
韩锡懒懒地偏头,恰好跟云木嘉看过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云木嘉大方地冲他挑眉一笑?。
微楞一秒,韩锡回以微笑?。
短暂的交流告一段落,两人视线重新回到舞台上。
第一首曲目演奏完毕,尚音交响乐团离开舞台。
接下来是云瑶的独奏时间,一个个音符从她手下蹦出,飘散在空中,余音绕梁。
她跟台下所有观众一起徜徉、留连在优美动听的钢琴声中。
一个小时后,云瑶跟曾欣荣的合奏将整场独奏会推向一个高/潮,母女两的四手联弹引发了全场最热烈的掌声。
晚上十点,云瑶以一首国风钢琴曲《追月》为这场独奏会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音乐会结束,现场观众有序离场。
韩锡属于中间位置,他静坐在原地,也不着急走。
云木嘉跟他一样,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站起身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音乐厅。
刚步入阶梯,韩锡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发出嗡嗡的声响,他拿出来接起。
“你在哪?”电话里传来云瑶愉悦的嗓音。
韩锡嘴角不自觉上扬:“准备出大厅。”
“你这就走了?”云瑶语气有?失落。
“不走。”韩锡笑了声:“还没当面恭喜女朋友呢。”
“……”沉默几秒,云瑶低低的嗓音夹带着?许期待:“那你到后台来。”
韩锡知道他爸妈都在,想了想,还是应允道:“行,我过来。”
他刚挂断,前面隔着一段距离的云木嘉也接到一个电话。
“我怎么没来?”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云木嘉气笑?了:“你没看见我?我就坐你男朋友旁边,你看不见?”
“行,不用解释。”云木嘉声音不紧不慢:“你就是个小白眼狼。”
“我有事要回趟公司,礼物下次补给?你。”
身后的韩锡听到这渐行渐远的声音,不由低头莞尔。
他循着指示牌找到后台休息室,休息室门没关,进去之前韩锡将帽子摘下,随意拨了下头发,才敲响房门。
听到门声响,里面三人齐齐转头看过来。
见到他,云瑶眼里染着细碎的笑?,忙走过来迎接他:“你来了。”
女孩还穿着刚刚在台上表演的衣服,一件白色吊带裙。
现在十一月底,正值冬季。即便是里面有暖气,穿这么点也怕着凉。
“叔叔阿姨好!”韩锡跟云父云母打完招呼,随即走到沙发前拿起云瑶的外套给?她披上,“穿好。”
云池在曾欣荣那里得了知女儿谈恋爱的消息,当时他的反应跟曾欣荣一样,觉得意外又理所当谈。
此时见到韩锡,他展开一个客气的笑?,“你好,坐吧。”
几人正欲坐下,门外又走进来一个人,一身黑色西装的陈俊。
他手里抱着一捧花,视线触及到韩锡时,面上闪过一抹诧异。
陈俊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跟云父韵母打招呼,“师傅,云伯伯,好久不见。”
曾欣荣笑容温和:“没想到你也在现场,最近不忙吗?”
“还好。”陈俊说:“小师妹的独奏会当然要来捧场。”
他说完转向云瑶,将手中的花递过去,含笑道:“恭喜独奏会圆满成功。”
云瑶眼神微闪,这花她…不大敢收。
然而没等她纠结,一只手从旁边伸出,帮她接过陈俊递过来的花,男人语气毫无波澜:“谢谢,我帮她拿着。”
陈俊:“……”
云瑶松了一口:“谢谢,我男朋友帮我拿。”
‘男朋友’这三个字让陈俊震蹙起了眉头,从云父云母的反应中可以看出,他们也都知道了此事。
不知道为什么,这让他觉得有?难堪。
“站着干什么?”曾欣荣招呼几人:“坐下来聊。”
“不了。”陈俊笑?的勉强:“你们聊,我还有点事。”
他走后,李芬来到门口:“云瑶,你跟我过来一趟,这边找你有点事。”
云瑶啊了声:“现在吗?”
李芬:“对,快点。”
云瑶看了眼爸妈,又看了眼韩锡。
后者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快去,我在这等你。”
在李芬的催促下,云瑶很是不放心地走出门。
盯着她的背影,曾欣荣摇头失笑?。
韩锡将花放在一旁,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云池在这时候开了口:“你跟朵朵在一起多久了?”
韩锡眼皮微动:“7个月。”
“因为之前莹莹来过我们家,你们家的情况我和你阿姨也有所了解。”云池微哂:“我那女儿,生怕我会阻止你们在一起。”
韩锡静静地听着。
“你们都是成年人,谈恋爱是你们的自由。”顿了一秒,云池继续说:“但是,我希望你把握好分?寸。”
云池怎么说也是一个大企业的老板,别看平时在老婆孩子面前一副随和憨厚的样子,严肃起来,也有几分?渗人。
韩锡依旧沉默不语。
曾欣荣怕他没懂其中的意思,补充道:“以你现在的知名度,如果公开恋爱,等哪天你们不在一起了,我女儿难免会受到一?伤害。”
韩锡喉间发涩,他低声道:“当我跟云瑶恋爱的第一天起就没想过要分?开。”
曾欣荣轻叹:“年轻人的恋爱往往炙热又直白,我们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但你们年纪还小,以后肯定还会遇到更多人,陪你们走到最后的不一定是眼前人。我们也只是想保护女儿而已。”
“我知道。”韩锡声音平静:“我懂你们的意思。”
“在聊什么呢?”三人的对话因为云瑶的到来而中断。
“聊你们谈多久了。”曾欣荣调侃道:“原来我女儿谈了大半年恋爱了,我们都不知道。”
云瑶脸上一红:“你们又没问。”
在休息室坐了会,他们打算回家。
云池有开车过来,韩锡也被邀请跟他们一同离开。
回到玫瑰名城,云瑶跟爸妈去了云木嘉那拿礼物。
韩锡则回了自己家。
刚刚在路上,云瑶明显察觉到韩锡的情绪有?低落。
虽然他面上表情看上去跟平常无二,但她就是知道,他不开心。
走进屋,云瑶跟爸妈坐在一起,她没忍住问道:“爸、妈,你们刚跟韩锡说了什么?”
云池也没瞒着她,把刚刚三人的对话简单地叙述一遍给?她听。
云瑶听后楞楞地问:“你的意思是同意我们谈恋爱,结婚就不行是吗?”
“……”曾欣荣说:“也不是这个意思。说实话我是有点介意他的家庭状况,我以前也说过,这跟经济条件没什么关系。”
云瑶不解:“那跟什么有关系?”
“第一,我怕他因为家里的事心理方面受到影响。第二,他没有家长,仅有一个在上学的妹妹。”曾欣荣说:“他工作看起来还挺忙,这种情况能好好照顾你吗?”
她说完,客厅陷入了沉默。
良久,云瑶挽住曾欣荣的手,将头靠在她胳膊上,缓缓道:“爸,妈,我跟你们说说他家的情况吧。”
曾欣荣嗯了声。
“他爸爸在他高?三毕业那年去世,后来妈妈改嫁。”云瑶声音很轻很轻:“他爸去世之前还留下一笔巨额债务,莹莹也生着病,这?重担全部落在韩锡一个人身上。”
云瑶喉间一紧:“你们知道吗,他那时候甚至还未成年。”
她将韩锡在学校是如何边兼职还债边学习,以及他是如何为了自己的梦想打拼努力都说了一遍。
云瑶深吸一口气:“现在他事业发展很好,债务早已还清,他不穷的。”
“……”云池无奈地开口:“我跟你妈妈在乎的不是这?。”
“但你们说的那些,完全不存在啊,他心里没问题,反而比一般人都要积极向上。”云瑶说:“而且我以后要是跟她结婚,你们不就是他爸妈么?怎么没家长?”
“……”
“我后来敢于追寻梦想也是因为他,是他影响了我,是他让我发现了人生的多样性。”云瑶吸了吸鼻子:“他真的很优秀。”
见女儿几欲落泪,云父云母一脸心疼。
曾欣荣倾身将云瑶抱在怀里:“这是干嘛呢?爸妈又没有反对你们恋爱。”
云瑶:“但你打心底就没接受他是我男朋友这个事实。”
“接受。”曾欣荣轻抚她的背脊:“我们没有说别的,你还是第一次谈恋爱,很少有第一次谈恋爱就结婚的不是?”
云瑶声音闷闷的:“那你有没有听过,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曾欣荣:“……”
拿完东西,云瑶跟曾欣荣回到她的住处。
曾欣荣睡次卧,她回到自己的主卧。
现在已经接近凌晨,不知道韩锡睡了没。
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对话框,打算发条微信过去。
想了想,她又放下手机,走过去将阳台门推开,外面的冷风灌进来,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云瑶跨进阳台,一个转身,就看到了对面的韩锡。男人斜斜地靠在围栏边,上身仅着一件单薄的卫衣,指尖夹着一点猩红,忽明忽暗。
许是听到动静,他抬眸看过来。
“怎么还没睡?”
“怎么还没睡?”
两人同时开口,对视一秒,同时笑出声。
韩锡随手将烟撵灭在垃圾桶里,而后半趴在围栏边看过来,“累不累?”
云瑶也跟着趴在围栏上:“不累。”
韩锡声音散漫“那来算个账。”
云瑶眉心跳了下:“又算什么账?”
“你不是收了别的男人送的花么?”
“那不是你收的么?”云瑶说完朝他伸出手:“你的礼物呢?”
韩锡一点也不心虚:“忘记准备了。”
云瑶自然收地回手,语气不甚在意:“没关系,又不是过生日。”
怕他内疚,云瑶忙转移话题:“今晚我爸妈跟你说的话,你不用在意,我刚跟他们说过了,他们没有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韩锡眼眸微垂:“我知道,我会给?你爸妈一个交代。”
他后面半句像在自言自语,云瑶没听清,“那你别不开心啊。”
女孩带着安抚的嗓音准确无误地传到韩锡耳朵里,他心尖微微一颤。
“小仙女。”韩锡嗓音低哑:“我也,很喜欢很喜欢你。”
云瑶回到房间,脑子里还回荡着他刚刚那句话。
心跳久久不能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