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酒馆里人声鼎沸觥筹交错,杨戬正被一群膀大腰圆的意大利人围在中间,Alessio手捧鎏金战锤,艳羡不已的咋舌:“展出的时候我去看了一眼,这玩意仿得还真是精致,离这么近也看不出区别。”
Celio接过来端详了片刻:“按原样订做这么一把战锤,少说也得花几万欧元,更别说是大赛上,撂倒了这么多人赢来的……啧啧,这要是我,够吹一辈子的!”
杨戬默默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周遭的喧嚣仿佛都不存在,他的唇边带着礼貌的微笑,目光却透过窗子,像是能透过西天的彤云,看到不可知的远方。
朱天蓬大约是喝高了,一把揽住Celio的胳膊,亲切的拍拍他后背:“全甲格斗我是不行了。下回要是有相扑大赛,哥哥我也……也上,赢个日本素鑓回来送你,免费的,不,不要钱!”
Celio没听懂“相扑”这个词,怔了半天,被Alessio附耳解释了几句才明白过来,大笑着答道:“我听说,相扑运动员的老婆都很靓,要是真的,我也去学学,回头找个亚洲女孩,不用特别漂亮,有杨的女朋友一半,我就知足……”他说到半截,生生把后面的话吞了进去,朱天蓬正奇怪,顺着Celio的目光看去,望见了门口的寸心。
她穿着最简单的衬衫和牛仔裤,长发拢在一处,编了个麻花辫,松松搭在肩头,许是傍晚天冷,她的上身罩了件夹克,左胸上一个硕大的棒球中间,写着“Yankees”。
孙齐天眼尖,早看见那个logo,却没说什么,只给沙森递了个眼色。沙森会意,忙抄起一只马克杯,倒了大半杯牛奶,也不向前,径自递到杨戬手里,又在他肩上拍了拍。
杨戬却没动,把牛奶慢慢放在了茶几上,语意淡得让人品不出滋味:“回来了?”
寸心点头,朝安静下来的人群浅笑了一下,转身上了楼。楼下的人面面相觑,Celio和他的伙伴们是不明所以,Alessio是若有所思,沙森叹了口气,只有朱天蓬一脸茫然:“小寸怎么了?晚饭没吃好?”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孙齐天推搡开老朱,挤到杨戬跟前,“天冷,喝点热牛奶就不用穿那么多了,还不送上去?”
杨戬没说话,脸色阴晴不定,顿了片刻才不情不愿的起身,刚上到二楼,就见寸心拎着背包出了房门。
“要走?”
寸心顶头看见他,怔了一下:“十点钟的火车,回伦敦。”
“他现在的状况,能坐火车?”
寸心不防这句,不由得抿紧了嘴唇,半晌答道:“医生说注意一点,不会有事的。”她低着头,不敢去看杨戬的神情,许久才听那人开口:“不能多留一天么?”
这语气意外的温和,竟带了恳求的口吻,寸心诧异的抬眼,对上了他黑漆漆的瞳仁,像是深不见底的沉渊,让人不住的沦陷。
“明天要上班,我的报告还没……”
“我想去威尼斯,希望你能和我一起。”
威尼斯。
这个字眼从杨戬的唇齿中道出,带着说不尽的悲凉。他的眼神里有祈求,有凄楚,更多的是不舍——那是他从未涉足的城市,却承担了杨戬一生的痛苦,想到这里,顿时让寸心的胸膈针扎一般疼痛。
她瞬间明白了杨戬想要去威尼斯的目的,张了张口,却不知该拒绝,还是该扑到他的怀里,紧紧的抱住杨戬,陪他放声痛哭一场。
这场景似曾相识。
寸心蓦然想起,她也曾如此卑微而痛苦的向他请求,只盼能得到一个微小的暗示,证明他的心还在她这里。只要一句话,便可以让寸心相信,她的爱情有回应,从此便可以继续蒙着眼睛,不辨东西的走下去。
然而他只是冷着脸将钥匙丢过来,叫她自己回家。
这领悟让人如堕冰窟。是该感叹天道好还,还是要坦然以德报怨?进一步或许雨过天晴,可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