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心就站在那里,距杨戬一臂之遥,他甚至可以闻到她发上的芬芳。如果杨戬现在跨出一步,立刻就能把寸心揽进怀里,可他却只是垂着手臂,静静的等着她的答复。
她身上男士外套的袖子太长,覆在寸心细白的手上,只露出了葱尖样的手指。拎着背包的大拇指上,有一道明显的红痕,被苍白的指甲反衬,显得格外刺目。
“手指有伤?”
“不大。”寸心笑得很勉强,“下午掰药片的时候弄断的,其实也……”她说着,忽然住了口,嗫嚅了一下才道,“要是你的行程还没确定,我可以回去看下日程表,然后……”
“行程都是其次,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杨戬扯出一道僵硬的微笑,“姓谭的这招苦肉计,眼下看起来相当有效。”
“他不是苦肉计!”寸心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一点温情骤然被打散,“我亲眼看到了伤口,扎得很深!”
杨戬冷笑:“你或许忘了,我分析过的伤口照片,大约比那间医院历年收诊的还多。当然,如果扎得不深,也就不需要劳动你的大驾,寸步不离的贴身照顾了。他现在还要跟你一起回伦敦,想必接下来还有好多戏码好演吧?”
“我不想跟你说这些。”寸心气得手脚发凉,喉头好似塞进了一块蘸满酸醋的棉花,灼得整个胸腔都火辣辣的,哽了许久才道,“我该走了,你……保重。”
“你既然早就想好了要走,又何必跟我说?”杨戬握在牛奶杯上的指节根根泛白,像是分分钟都会把那杯子掼在地上,“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不告而别了。”
“杨戬!”寸心的眼眶微红,不知打哪儿来的勇气,扑上前去狠狠的推了杨戬一把,那人却似石墙一般纹丝不动,只是手里牛奶晃了晃,撒得满地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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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寸心被杨戬丢在空荡荡的停车场上,举目望着天边血红的晚霞,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她和杨戬的住所就在3英里之外,即便走路,也不过是半个钟头的事情,可寸心的脚却沉得似乎灌了铅,仿佛这路程足有300英里那么遥远。
杨戬从不会丢下她不管。就算发再大的脾气,吵得天翻地覆,他都会视她的安全为第一要务,从不会这样匆忙离去。
一定是出大事了。
寸心拖着脚步,回想着杨戬当时的脸色,他看上去好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寸心想着,满腔郁郁立时化为忐忑,不知杨戬遇上了何等难题,以至于向来细心从容的他,会连送寸心回去的时间都挪不出来。
好容易到了家,杨婵却正要出门,一眼看见寸心,忙跑过来攥住她的腕子:“我哥呢,赶过去了么?”
寸心不着痕迹的抽出手,打量着焦急的杨婵。瞧她这模样,想来已经是知道了——杨戬宁可告诉妹妹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不肯跟自己透露半分,顿时让寸心有种被蒙在鼓里的恼怒,面上却只得强自镇定,希望能从杨婵的话里套出几许蛛丝马迹:“他说实验室有点事,要迟些才到。”
“实验室能有什么事儿能比常娥姐的更急啊!”杨婵顿足,“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果然是为了常娥。
寸心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明白杨戬为什么不和自己商量。也难怪,在常娥的事情上,寸心永远是被列为“帮倒忙”的那一类,杨戬又怎么可能透露半点消息?她一头思量,试探着开了口:“你先别忙,他从学校开车去常娥家,应该也用不了多久。”
“常娥姐疯了!这时分回家,岂不是自投罗网?我刚才还跟她说……”杨婵顿住,端详了寸心几秒钟,忽然换了笑容,“嫂子,没事,我先去趟图书馆,你在家好好休息,我们一会就回来。”
寸心望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心一点点沉落下去。窗外的夕阳缓缓落在了耀目的云霞之下,房间里却始终阴暗着,不曾有一盏灯亮起。这是她的家,这是她用了毕生心力去爱的男人,而她在他面前,却是一个可怜可笑的外人,连自己丈夫的去向,都没有人肯告知。
很好,你不说,我就自己去找。
寸心攥紧了手机,缓缓滑开屏幕,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