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往常一样,周翠娘把姐弟两人的早饭——三个馒头和两碗粟米稀饭,放在锅种用灶膛里的余烬温着。
姜秾将早饭从锅里端出来,放在灶屋里的一张四方小桌上,姐弟两个面对面坐下来,一口馒头就一口粟米稀饭,安静地吃起早饭来。
“把碗里的喝干净。”
姜秾以前吃饭就习惯了清盘,也见不得别人剩菜剩饭浪费粮食,更别说如今还有饿肚子风险了。
一个馒头加一小碗粟米稀粥,足够三岁的姜金一顿吃得饱饱的了,不过小孩子饿得快,怕是一会儿就要叫饿了,多喝一口或喝少一口粟米汤业没甚影响,主要还是为了不让他养成浪费粮食的习惯。
姜金乖巧地点头:“哦!”
他有些怕这个话少不爱笑的阿姐,以前哭闹耍赖的手段不管用了,虽然肚子已经吃得饱饱的,他还是听话把碗底剩下的一口稀粥,‘唏噜噜’喝得一滴不剩。
吃罢早饭,姜秾收了碗筷,和姜双五夫妻两早上吃过没洗的碗筷放一起,洗涮干净了放进竹制橱柜里收好,又将灶台、小方桌及地上收拾干净,东西也都规整摆放好。
至此,每天早晨例行的事情就做完了。昨晚上家里没人换下脏衣服,今天就不用去村头河边洗衣服,姜秾暂时也就没有其他事情要做了。
无事可做的姜秾,搬了个小板凳到院子里坐着,手上拿一根小棍子,在地上写写画画起来……
小豆丁姜金也蹲在旁边,看着他阿姐手里动来动去的小棍子,就像一只盯着逗猫棒的猫儿一样,仿佛眨眼间下个动作就要扑出去,捧住逗猫棒上嘴撕咬。
但慑于阿姐的威严,他到底没有化作猫儿扑出去并在地上打滚,只乖乖地蹲在一旁,看了会儿后就跑开了,自顾自地玩儿去了。
小豆丁玩耍的范围只在屋里和院里,跑不出去的,无需有人时刻不错眼地看守着。
于是姜秾就坐在一边,琢磨如何解决田地施肥难题。
如今简陋的硬件环境,只沤制生物有机肥是最可行的,接下来要考虑的是:原料及配比,收集和粉碎,堆放沤制……
姜秾在地上写写画画着,不过泥地上并未记下一句通顺的语句,没画出一个规则的图形,别人即便看到了,也只以为她在胡乱涂鸦。
到了姜秾这种级别的科研者,保密意识都已深入骨髓。表现在文字的书写和简写方面,都各有其独特的习惯,随手记录下的灵感,若是自己事后翻看,是简单明了不过的,可在别人看来,就像是天书一般不知所云了。
“嘿!!!”
正在这时,隔壁夏家夏五斤在篱笆墙外,突然出声!
“哈哈哈,吓到了吧?”夏五斤笑得是前仰后合。
姜秾正心无旁骛地思考琢磨,夏五斤突然出声吓她,她确实被吓到了。
等陡然急跳的心脏缓下来,姜秾才声音冷淡没好气问道:“做什么?”
夏五斤虽才十一岁,一张脸却已能窥见几分剑眉星目的英俊,不说不笑时,看着是个很正派爽朗的少年。
可一旦裂开嘴笑起来,再加上他松垮无骨的形体动作,立即就显出几分油滑无赖来,“不做什么,就是吓一吓你,哈哈哈!”
……
说起来,这时候的贫民人家间,在给儿女取名这事儿上,真是懒得讲究。不过也是因为讲究不起来,贫民人家里,还能随便就出个能读会写的读书人不成?那是既出不了读书人,也穷得出不起钱去请人,就为给儿女取名。
便都自己随便取个名字,名字来源也简单,主要有三:出生时父母年龄相加,出生时体重,以及出生时的农历月份和日子。比如,姜浓的父亲姜双五,‘双五’这个名字,就是源于他出生在五月初五这一天。
当然,还有睁眼可见的、随口一取的名,什么花啊草啊、树啊木啊、石啊土啊的。
姜浓是四月初四出生的,跟着她父亲姜双五那样取名,那她的姓名就该是‘姜四四’、‘姜双四’,或者‘姜重四’。
但这些名字念了听着不吉利,于是就转而像她母亲那样取名。‘翠娘’这个名字,听着就像是讲究了的,彰显了父母对她的几分喜爱。
周翠娘对孩子也是喜爱不已的,也决定讲究一回,就给女儿取了一个‘浓’作名字,姜浓。这个名字源于她生产当天,婆母很大方地给她熬了一碗浓浓的粟米粥。
她希望女儿以后能似她这天一般,不捱饥受饿,想吃就能吃上一碗浓浓的粟米粥。这个名字里,饱含了周翠娘对女儿美好而朴素的祝愿。
而夏五斤,则是因为他出生时体重五斤,才取名夏五斤。
今年十一岁,将将比姜秾大上两岁。
相比逃荒时才三岁不能记事的姜秾,时年五岁的夏五斤,对这个世界最初的记忆,恐怕就是逃荒途中的种种惨事了。
小时懵懂还罢,长大知事后再回忆起来……
夏家当初离乡逃荒时,还是一大家十二口人,不过最后都死在了逃荒途中,只余他一个夏家独苗和寡母。
之后母子二人终于落脚定居温宁村,因夏家寡母人单力薄,夏家开垦出来的荒地也就不多,风调雨顺的年景里,母子二人还勉强能混个温饱,可若遇上老天爷心气不顺的年月,温饱都艰难。
而且夏家寡母还落了一身病,热不得,冷不得,也累不得,不然立即就要起不来床。可如今这世道的贫民,就没有‘娇气’的资格,母子两要吃饭,就只能硬撑着做一阵农活,忙过后再躺上十天半月。
夏家母子两人的生活,可谓艰难得很,不过试问这温宁村里,谁家日子又不艰难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