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清早,按照昨日两家一边拣好坏时一边商议好的,周翠娘和夏五斤两人一起,去县城售卖新鲜平菇。
这样安排,一是因为鲜菇搬运时要很小心,不然碰坏了卖相不好,夏五斤一个人拿不下分装了五个菜篮子的鲜蘑,难免磕磕碰碰。
这第二嘛则是,周翠娘怕夏五斤一个小孩子,会被人把鲜蘑骗了去、或抢了去,又或者人家看他小孩可欺,会低价强买。
周翠娘觉得,以前夏五斤去县城卖山珍野货,既然人家阿娘放心,她也不好说。可如今这平菇可还有她们家的一半呢,让一个半大孩子独自拿进城去卖,她是放心不下的。
夏五斤有自己的思量,不过是有关这究竟槐莪,还是平菇的。
他曾在县城见过一个好运乞儿的下场。好运的乞儿讨饭时,一个收买山货的富商路过,随手施舍给他一小锭白银。
富商刚一离开,乞儿得的银锭子都还没捂热,就被一群混子拖到街边巷道里去了。后来银锭子自然是没保住的,那只死攥银锭不松的手也被废了。
夏五斤想了一路,最后决定就依着姜秾的叫法,把本是宫廷贡品山珍的槐莪,叫成平菇。
夏五斤把当初心中陡然升起的熊熊野望,给压了下去。
然而,即便是平菇,也因其肥厚鲜嫩的绝佳品相,而卖了一个好价钱。
野外采的蘑菇,哪有菇房里栽培出来的鲜嫩干净?像是蘑菇这种山珍之所以多是收购干货,虽主要是鲜蘑不便运输,也未必没有品相不好的缘故。
虽然他们卖出的新鲜平菇同样不便运输,但只来太白县收山货的商人,就能将这些鲜蘑消耗了。更何况,只是小宗鲜蘑运输,是没有问题的,权贵富豪想要什么总是能想到办法的。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荔枝不也不便运输吗,不还照样从南运到北?
十二斤鲜蘑,‘袁屋杂货’给了六百文钱收去,一斤五十文钱,麦子市价一斤十文钱,平菇的价格相当于麦子的五倍。这是平菇的价格,还不是槐莪的价格。
寻常干蘑一斤一百至两百文不等,大体上十斤鲜蘑能得一斤干蘑,这次新鲜平菇一斤五十文,算得上可观且厚道了。
虽然有周翠娘这个大人在,可袁老板客气地与她招呼过后,还是与夏五斤说话,“夏小子,这次从哪里采来这些好菇呢?”
夏五斤与袁老板相熟,这人精明逐利却守信,讲究个求财有度,比如这次五十文一斤的价格――袁屋杂货肯定是有赚头的,这是他能与袁屋杂货打交道这么久的原因。
尽管如此,夏五斤依旧不打算将栽培蘑菇的事细说出来,“小子我运气好,在玉皇山里找到了一处潮湿肥沃的好地方,只要不遇见大旱,即便不是在雨后的日子里,也照样有蘑菇可采!”
袁老板闻言眼神一亮,这样肥厚水灵且润白鲜嫩的绝佳品相的鲜蘑,竟是能常采常买!
袁老板目光在夏五斤身后跟着的周翠娘脸上转了一圈,又转到笑嘻嘻的夏五斤身上,不去深究他话中真假各有几分,这小子以前每次都能卖出那么多干蘑,还会没点秘密或猫腻?
不过他对探究别人的秘密,一般是没有兴趣的,他只做个收购山珍野货的杂货铺老板,有货就收,不管旁的。
袁老板:“夏小子最近运道旺,是好事呢,老头儿我可得抓紧机会,沾一沾夏小子你的好运道!不知夏小子可否给老头儿我,一个沾你好运道的机会呢?”
夏五斤这些年混迹县城,见过不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他也学到了些。
“袁老板愿意沾小子我这点微末的一时好运,我是再乐意不过的!毕竟谁沾谁好运,还不知道呢!”
袁老板被夏五斤尚显稚嫩的圆滑逗笑,不过小小年纪就有这般表现,已经是不错了。“哈哈哈!那夏小子,以后你再采了这样的鲜蘑,可都得卖到我袁屋杂货来啊,我们互相沾沾好运。”
夏五斤自然答应,“一定一定!我卖了这么的山珍野货,一直觉得就袁屋杂货最厚道,又与袁老板您最熟,小子以后定然还是要把货卖到袁老板这里来的。”
袁屋杂货,给价不是最高的,但却是最稳定的。别家杂货铺会有淡旺季之分,据此大幅提价或压价,袁屋杂货却总是将收购价格,保持在稳定的中上游,且从不拒收,有多少收多少,并不怕压货。这说明袁屋杂货的资财之雄厚。
而且据说它背景也很深厚,背后的靠山是袁家,那个昭朝首富袁家。传言不知真假,但夏五斤确实没听说过县衙那帮子人,去找袁屋杂货的麻烦。
他们栽培蘑菇成功,现在的平菇,以及之后的香菇,采收时间和数量都会趋于稳定,找一个给价稳定、稳定收买的杂货铺,非常重要。他可不想走街串巷去叫卖,那太费时间和精力了,不划算得很。
都不是无所事事的闲人,卖了蘑菇、付完钱,袁老板没再与夏五斤多唠嗑,只简单话别后,就转身忙事情了。周翠娘和夏五斤也出了门,去做早先说好的事情。
卖平菇得的六百文钱,由周翠娘仔细收着,一路小心翼翼,生怕没揣牢丢了,或被偷了或被抢了。
两人之后去做的事情,是昨儿傍晚就已经商议好了的。从今天卖得的钱里拿出一百文来,首先支付上次赊欠的石灰的欠款,然后再买一两袋石灰回去,紧接着增加调配培养料时要用。
周翠娘爽快地给了钱,并且顺便就把新买的石灰扛了回去,没让夏五斤去雇个力夫。
傍晚时回到村里,姜家与夏家凑到一起,各家欢欢喜喜地分到二百五十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