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如此,不必如此,你们以后能勤劳刻苦、自力更生就是了,我也没有他求。”夏五斤边说边赶紧去扶跪着磕头谢恩的乞丐们。
之后乞丐又是一番不停谢恩,夏五斤边劝边退,终于退到了姜秾身边,神情悲悯道:“唉,这些人以前被迫害得狠了,有人稍表善意,他们就会感激涕零……”
夏五斤这样一番言行,姜秾感觉非常顺眼,就连他那一张剑眉星目的正派明朗面庞,都终于觉着是表里如一了,这几年到底是长大懂事了。
夏五斤虽不能将他秾妹内心想法知晓得一清二楚,可观她神色也能知道个七七八八了,心里窃喜:
不亏他这张脸,也不亏他费劲心思做的这些事,先前说服秾妹来县城玩一趟是很对的。
姜秾也不知道怎么说,只道:“小山包那些农人,种的是什么麦种?”
夏五斤重新挑起担子,三人一行边继续往袁屋杂货走,边回道:“今年夏天收的这一茬麦子,是在秾妹你家换的麦种,今年秋天再种一茬才满三茬。”
因为满三茬就要换麦种,他才这么回答。
村里人换去了麦种后,家里还剩下近两百斤麦子,于是姜秾道:
“今年秋天我打算种四亩地的‘高产三代’,四亩地的‘耐旱二代’,如此‘高产三代’的麦种就还剩下一百多斤,可以给小山包的农人去种。阿娘你觉得呢?”
‘高产三代’和‘耐旱二代’,周翠娘早已知晓,前者亩收能有八百斤,后者非但格外耐旱,且亩收也不差——亩收五六百斤。
他们之前逃荒就是因为庄稼被旱死,如今有格外耐旱的麦种了,她并不会因为那每亩两三百斤麦子的收成差异,而不去种‘耐旱二代’。“可以,就各种四亩地。”
夏五斤笑着答谢:“我与那些农人,都感谢秾妹和姜婶姜叔的慷慨。
不,说谢就生分了!秾妹与姜婶都是善心人,也是很愿意帮那些农人的。”
周翠娘被夏五斤的话说得很高兴,“哈哈哈,五斤你个娃子真会说话,不过你这话也说到婶儿的心里了,你秾妹不必说,你姜婶也愿意力所能及时,去帮帮那些苦命人。”
就这样一路说笑,到了袁屋杂货。
这几年来,夏五斤他门来卖蘑菇,也遇见过‘袁管事’两三次。
只是没想到,他们月初来时就遇见了袁管事,这次再来时,他居然还在。
把挑来的新鲜平菇和香菇,交给店里伙计去过称装运后,三人就被请进店铺后面连着的院子,坐下来歇息喝茶。
夏五斤:“没想到月初才有幸见过袁管事一面,这次再来竟然又见着了!太白县这穷乡僻壤,不是宜居之地,袁管事可是有要事待办?若有用得上小子的,尽管吩咐一声就是。”
这四五年来,双方打交道不少,袁管事虽还未挑明身份,但也没有太过刻意隐瞒,袁管事大约是袁家下任家主的众多候选之一这事,也都心照不宣了。
夏五斤在县郊一处小山包收留县中乞丐,资助建房、分发垦荒农具并给种子的事情,袁管事早已知晓。
这三四年来,收留的乞丐,怕是已经有两三百之数了。
两三百之数曾经受尽磨难的乞丐,对夏五斤这个于他们来说犹如再造之恩的恩人,必是感激不尽的。
加上夏五斤会做表面功夫,不,看上去竟是真心真意的。
想必就是让那两三百之数的人,为他赴汤蹈火、为他卖命,都是可能的……
或许面前这个少年人,初衷只是像那些江湖帮首一样,热衷于多聚集起来一些手下,并未做其他不可说的打算。
但在此途中,他的言行却已说明当初那只‘幼虎’,正在茁壮成长……
袁管事在言行之中,就表现出几分亲近来:
“唉,祖宅都被卖了,城郊庄园也被圈走,如今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无,回与不回也无甚区别。”
与袁屋杂货打交道这些年了,早已熟稔,周翠娘也不再像当初那样谨慎,放开了许多。
听了袁管事的话,惊讶不已:“卖了祖宅?袁管事家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袁管事袁家连祖宅都变卖了,且连个落脚的地也没有,竟都来太白县杂货铺寄居了,想来家中是发生了大事!那还会收他们的蘑菇吗?
周翠娘惊讶后的担忧,袁管事一时没为其解答,此时夏五斤立即接话道:
“被卖了祖宅,京郊庄园被人圈占去了,这实在是令人痛恨!不过那都是死物,只要人在、外面的铺面在,根基便在,袁管事不必忧心。”
被卖,京郊,圈占,人和铺面,以及袁家根基。这都说明,相比听得懵然的周翠娘,夏五斤是一言便听出来了他的言下之意。
周翠娘和安静坐在一边的姜秾,稍一想清明时候搬到长安城的皇帝,以及夏至时下发的‘跑马圈地令’,便也明白了。
想明白后,周翠娘就不再担心了,只是少了几处房产而已,袁家根基未动,自然会一切照旧。
不过,也并不是如周翠娘所想的一切都照旧。
“是啊,根基尚在,便有起势之日。”袁管事笑道,“今日除了闲聊,还有一事想与你们商谈。”
夏五斤:“袁管事请说。”
“本人想要请你们村,供给更多新鲜的平菇和香菇,以作为皇室贡品。
众所周知,皇帝搬迁到了长安城的西京皇宫。凤翔府的太白县,距长安府的长安城,跑马一日就能到,鲜蘑也就能及时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