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十步的路程,夏五斤就想了这许多。
然而,此时早已换好桃红新衣,坐在床上待嫁的姜秾,就没想那么多了。
因为早在此之前,她就已经理清了逻辑,想的是先暂时占着夏五斤的妻子份位,等他遇见爱慕之人后,再与他合离就是。
因此她心里很平静,先是听着外面堂屋里,夏五斤和杨婶前来下聘交换庚帖。
再是任由村里一个手巧的婶子,在她头上和脸上折腾,一边梳头一边说着‘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之类的吉祥话,又用绳子为她绞面,完后称赞了‘新娘极美!’等好听话。
姜秾这边终于忙完后,周翠娘手头准备今晚宴客筵席的灶上活儿,被村里来帮忙的婶子们接过去,让她得以进屋与即将出嫁的女儿说话。
周翠娘拉着姜秾的手,声音哽咽:“女儿啊,阿娘心疼啊!嫁妆也没来得及准备齐全,只有前两年开始给你攒起来的一只银手镯、一根银簪子和一个银项圈,你出门时要佩戴上,那嫁妆里就没有金银首饰了。
而且我女儿出嫁,连大红嫁衣都没能穿到,阿娘这辈子、这辈子都替你觉得委屈……”
说着说着,周翠娘就哭起来了,眼泪直往外冒!
姜秾何曾见过周翠娘流眼泪,一时慌得不知怎么安慰才好!
“你别哭,不委屈,我不觉委屈。相比被征选去,再不能自在的种田种庄稼,只是仓促的嫁人成亲而已,这就已经很好了,没甚可委屈的。”
这么些年了,周翠娘已经习惯女儿说话总是让人‘生气’,一抹眼泪也顾不上伤感哭泣:
“好好!对你来说,种田种庄稼是最重要的事情!其余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连仓促嫁人也是小事!
我的个傻闺女哦,明明长得比谁都好看,却是个不通风情的,一天就只想着地里的庄稼!
以后啊,你也要想着些你的丈夫啊,知道吗?”
“啊?哦,知道了。”姜秾似懂非懂,只是习惯性地应和道。
多想着丈夫?多想着夏五斤吗?想他什么,吃饱穿暖没吗?嗯,大概是的。
成亲仓促赶着时间呢,女方这边没有拦着做催妆诗为难新郎的人,夏五斤到了后,就直接被请到了堂屋稍候。
姜秾头遮一块用剪下的大红布作盖头,在梳妆婶子的牵引下,向坐在堂屋正中上首的姜双五和周翠娘告了别,然后就在弟弟姜金的护送下,由充作媒人的杨婶陪同,跟在前面夏五斤的身后出了门。
与夏家的聘礼一样,姜秾的嫁妆是二十两银子,被装在垫着红布的托盘里,托盘由姜金端着。
就这样,姜秾就跟着走到了夏家,跨过火盆进屋之后,在张一的‘一拜高堂、二拜天地、夫妻对拜’声中,拜了堂。
夏家这些年银子虽然挣得不少,却一直没来得及扩建房屋,房屋还是和以前一样,除了院里的一间小灶屋以外,就只有堂屋和卧室在一起的正房。
挨着南北墙边相对的两架床之间,用竹子夹草席做墙,隔出了两个小房间。
于是‘送入洞房’时,姜秾就被送到了靠南墙的夏五斤的小房间里。
黄昏时候,光线昏黄,这种泥土蓬草房又只开了扇人都钻不过的小窗户,不比后世通透的玻璃窗。
因此,屋里显得有些昏暗,因为没来得及买红烛,屋里就只是点了两盏桐油灯,也看不太清楚人。
所以那些新婚之夜,一揭开盖头,新郎和新娘在烛光映照下,为对方容貌所惊艳,进而怦怦心跳的场景,在这昏暗的房间内,注定是不会发生的了。
然而,两人之前算是青梅竹马,对方长得是何模样,都知晓得一清二楚,倒也不必像那些初次见面的新郎新娘一般,来上一场一面惊鸿了。
夏五斤揭开姜秾的盖头,语气缱绻温柔:“委屈秾妹你了……”
还没等夏五斤说完,姜秾就想起之前周翠娘满脸泪的样子,于是先声夺人道:
“不委屈,权宜之计罢了,事急从简,你也是为帮我避开征选,你有此义气之举,我感激都来不及,如何会觉得委屈?”
夏五斤:“……”
果然,虽自今往后他们就是夫妻了,可秾妹依旧还是一块榆木疙瘩。
“你义气,我却不能心安理得。”姜秾把早已想好的打算说了出来:
“我想着,容我先占着你妻子的名分,避过这次征选,待你遇见心爱之人,或觉得有所不便时,尽可提出来,我可与你合离的。”
“……”
呵!恼人的是,他深知她,是认真严肃的在说这话!
“秾妹,你这话说得,真是掏心掏肺了哈!”
作者有话要说:夏五斤:#惨!洞房花烛夜新婚妻子却说等我找到真爱就合离#
众:呵呵,圭章在痛心泣血呢,怎么能让你洞房花烛抱得美人归?!